第七章 天心难测(2/2)
李育的话,众尚书之言,似有点“荒腔走调”,令司空第五伦心里颤悠不已。他咬牙战战兢兢地提醒道,“陛下,臣以为天旱未歇,三辅、陇右各郡国谷价高企,暂且不宜对西域用兵!”
“卿言有理,国虽大好战必亡——”刘炟已经缓过神来,他优雅地点点头,“宽政养民,休养生息,国之大要,朕未敢相忘。然陇右羌患难平,令朕寝食难安。班超未用河西民力、物力,未用中国一钱一缯,凭一已之能将三十弛刑卒便杀伐决断,陇右有吾数万大军,朕若再有一个大鸿胪,或一二班超,何愁羌患不灭?”
刘炟虽年幼,却性宽仁温厚,他很少用这种教训人的语言与年迈重臣对话。今天的一席话,说得酣畅淋漓,令御书房内众官为之一振!
可振奋之余,众位老臣不免暗暗心寒,也隐隐为班超担心。他们仿佛都不认识刘炟一样,这还是那个一无所知、病病殃殃、不耻下问的青涩少年吗?这个城府极深、那么不可捉摸的君主,还是那个战战兢兢、一说话就脸红的继位新君吗?
这些老人见多识广,从刘炟继位之初始,朝内朝外一场剑拔弩张的世族争斗便在帝都雒阳上演着。他们此时分明清晰地看出,又一场被温情外衣包裹着的皇权争夺,表面温情脉脉,其实十分残酷,正在汉宫悄然拉开帷幕!
继位之初,刘炟投太后所好,打破先帝外戚不得进入中枢禁令,破例令三位舅舅进入公卿行列,而太后连表面上反对一下都没有。这让人迷惑,不知所从。太后严厉管治外戚,整肃吏治,可刘炟却重用外戚,广施仁政。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刘炟允外戚进入中枢并非仅是讨好太后。与前汉历代一样,新皇甫立之时必依靠外戚,刘炟既依靠窦氏为朝廷柱石,同时又扶马氏厚自己根基,是试图构建一个只有他自己能驾驭的世族权力平衡,并作为朝政的基石!
但在封赏外戚一事上,刘炟遇到了麻烦,太后坚决不允,母子俩互不相让,几乎伤了母子情分。
在漠北和西域事务上,刘炟对太后更是阳奉阴违,分明也在自搞一套。太后支持先帝“断匈奴右臂”国策,刘炟便以陇右正有羌患为借口,全面回缩,罢屯、闭关,听任班超麾下西域汉军孤悬西域,自生自灭!
这些老臣都是老江湖,他们开始意识到似乎有什么大事正在悄然发生着,但又没人能说清是什么。所有所有的怪事,似乎都围绕着一个东西在逐步铺陈。他们如一只一只机灵的老狐狸,嗅到了不安的血腥气息,便远远地躲开这场母子间的皇权争斗,和其背后那关系朝廷大局走向的世族之争!
牟融是太尉,他习惯在手腕上戴上一串北匈奴贵人必戴的骨珠。那是用人骨制成的墨黑色串珠,乌亮晶莹,是镇守塞北的骑都尉秦彭送给他的战争纪念品。此时,他将串珠拿在左手掌中,一边捻动一边道,“陛下,西域将士用命,老臣以为,当举朝会庆贺西域大捷。另三军已成,征讨陇右羌叛主将人选宜速定夺!”
此时夜色已很晚,瞅一眼更漏已经二更将尽,萱贵人已伸头向御书房内瞅了一眼,那可爱的小脑袋便悠地缩了回去。刘炟顿时伸了一个懒腰,疲倦地道,“唉,过得真快,众卿请回吧,好生歇息,征讨陇右事明日再议!”
此言一出,第五伦费力地揉揉臃肿、酸疼的腰部,面色不露痕迹地一笑。
赵熹、鲍昱、牟融与郑弘相视一眼,都怏然放下手中的笔,失望地起身告辞。他们都知道自己白高兴了一场,在刘炟眼中,大汉已经闭关,西域汉军胜也罢败也罢,即使汉使团被逐出西域,充其量不过是大汉肘腋之痛,而陇右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与上一次温宿大捷一样,于阗大捷的捷报再一次被束之高阁,连嘉勉都没有更别说朝贺了!
班超抗诏不归,新帝刘炟或许还在气头上,不朝贺也就罢了。陇右羌患,已成燎原之势,可选定出征将帅一事又遥遥无期了,这让老太尉牟融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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