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122（2/2）

这是他逃到退园后的第三日。</p>

他先前花了很少的时间收拾好自己，让自己有个人样，去了宣陵，再做出一副痛失臂膀的模样，去见那一群各怀心思的臣子。他必须在脸上写了“悲”，以体现仁君之心，又不可真的悲到骨里，因为那样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妇人之仁”。</p>

朝会，议事，奏折，全都压过来。再没有人会理所当然地站在他身前，去承接这一切了。</p>

李鉴干脆罢了朝，带着钱穆的遗表到了退园，抱着孟汀嚎啕大哭一场，力气都用干净，再昏天黑地睡了八个时辰。起来后，他不寝不食，读完那陈情表，研墨提笔，自撰书策。</p>

心中的大石渐渐被笔锋磨灭，他将自己抽离出来，平静而安然，真正作为一个孤家寡人，去观望大豫、观望长安。</p>

面前还有太长的路。</p>

他不能止步。</p>

“不急，你且定心些。”孟汀过来，将外袍披在他肩头，将身子挪得离他远了些，似乎是怕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意沾染了李鉴。</p>

他坐在旁侧的圈椅上，望着李鉴，就听人道：“这几日害得你也忧心，我着实愧疚，又实在......实在无心思言旁的什么。”</p>

“我明白。”孟汀道，“父亲战死后，我扶灵柩回长安，那时没流一滴泪，后来想想，若能哭一声便好了。你如此发泄后，迈过那道坎，心头轻些，才好赶路。”</p>

“我若那时在便好了。”李鉴搁笔笑道，“不过，若侯爷此时想哭，我也是欢迎的。”</p>

他们相视，一笑后仿佛冰雪皆融开。</p>

“陛下，侯爷。”谢之问在门外道，“许大人来了。”</p>

“来了就一同吃个便饭吧。”李鉴起身道，“许大人吃不了辣，和厨子讲一声。”</p>

那日在钱府，他在雪里站了许久。许鹤山跑出来，向他说了许多话，那些言语在耳侧都嗡嗡作响，听不真切。</p>

他自觉与许鹤山，也不如年少时无间了。</p>

他走到堂中，见许鹤山已在阶下等候，看着满怀心事，不像是吃得下饭的模样。他视而不见，淡淡地招呼了许鹤山一声，道：“我正好有事要和你说，一边用膳一边讲好了。”</p>

“陛下......”</p>

“你不饿，我还两日没吃东西了呢。”李鉴抬手拍了他的肩头，“走吧。”</p>

许鹤山颔首，跟在他身后，抬眼见了孟汀。他愣住，一时没习惯此人不穿朝服或铠甲的样子，也未遑行礼，只僵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向退园深处去。</p>

这是许鹤山头一回如此看李鉴和孟汀。</p>

孟汀疾步跟在李鉴身后，在他看来自如得像个影子，却又确实像伸手就能把李鉴从任何深渊之上拽回来的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