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陈家会谈16（2/2）

而且只要拿到正式教师编制，那几乎算半个铁饭碗了。</p>

在这个金钱风气还未完全偏离的年代，正式教师编制，几乎是很多代课老师一生的追求。</p>

而只代课四年不到的陈朝阳，在去年突然就拿到了正式教师编制，这个消息一下就捅了马蜂窝。</p>

同一个办公室，七八个老师，结果里面只有一人是正式编制，而且还是年轻人，你让那些在这个岗位奉献几十年的老教师情何以堪。</p>

于是，在这样的风气下，那些老教师便开始时常编排陈朝阳的谣言，甚至一封封举报信寄往市里。</p>

老教师搞事情，村干部自然也受到影响，何况陈家的欠款本身就该催缴，最后干脆摊牌了。</p>

实际上陈朝阳原先的户口并不是农村户口，而是他爷爷当年托关系搞的城市户口，挂在煤矿局一个远房亲戚户口上，想着让孙子读书方便。</p>

结果后来煤矿局倒闭了，他随波逐流被安排下乡，再回来时，已是物是人非。</p>

陈家烟雾弥漫，时不时咳嗽声伴随一口浓痰吐在地上。</p>

一间不大的客厅中，摆着一个木桌，四周摆满了椅子，翘着二郎腿的，仰坐的，凑着耳朵交谈的，一副众生相。</p>

几个大茶缸随意摆在桌子上，除了大茶缸，桌子上便是一本本账本。</p>

陈朝阳个子并不高，一米六五左右，皮肤黝黑，加上干瘦的身体，再戴上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一张板正面无表情的脸，整个人像极了古板的老头，他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如一尊石雕。</p>

这个看上去有些古板老头的年轻人，只有透过那厚厚的镜片，才能发现他那并不平凡的双眼。</p>

“咳咳，呕呸！”</p>

吐完一口浓痰的老支书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斜着眼看了账单，又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年轻人，这才带着沉重语气开口道。</p>

“老陈头，账本你也看了，这钱，王会计也算了，加上信用社利息，一起是2832块，本来你家的情况，大家也能体谅，但是欠这么多，村里很多人都有意见，好几户意见大的，人家都已经说了，陈家不给，他们今年也准备拖着，你看看，这像样子吗？”</p>

虽然这个家是陈朝阳管事，但是陈家老爷子毕竟是当家人，老支书说的老陈头，自然是指陈朝阳爷爷。</p>

陈老爷子今年已经年近八十，尽管头发已经全白，但是身子还算硬朗，此时他皱着眉头，抽着旱烟，听完老支书的话，他深深抽了一口，鼻子呼出重重烟雾。</p>

陈老爷子思索了一会，这才放下烟杆，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并没有低声下气那种语气，他缓缓开口道。</p>

“让老支书为难了，农民种田交税，这是天经地义，这钱，我来想办法！”</p>

老支书看了一眼会计一眼，端起老茶缸，喝了一口，这才漫不经心开口道。</p>

“这还有两月，又夏收了，离秋收也就四个来月，到时今年的税又要加上，老陈头，也不是我要说你，你家娃娃多，每年光读书的花费就要一千多，我听说下学期学费好像又要涨，到时你家的负担还得加重……”</p>

老支书今天显然没这么容易打发，而且带着目的来的他，显然还有其他打算。</p>

但是他说的，也的确是事实，每一句都仿佛击打在陈家众人的心窝子里。</p>

除了陈老爷子外，陈朝阳父亲陈福生，此时紧紧握着手上的茶杯，低着头，不敢去看众人的眼神，他额头上的细汗在灯光下冒出黝黑的油光。</p>

此时客厅里面的卧室中，横排两张木床上，几个脑袋从被子中探出，侧着耳朵在偷听客厅中的谈话。</p>

两张床，睡了六个人，那几个年龄大的，已经看上十五六岁，其中一个姑娘一直紧咬牙关，眼眶微微发红，她双手紧紧揪着被单，心里已经下定某种决心。</p>

客厅的聊天并不算和谐，从老支书带头把话题带动后，众人七嘴八舌开始说起陈家的问题。</p>

最后从聊天变成数落大会，直到一个脾气火爆的王姓老头一拍巴掌喝道。</p>

“读，读个屁，我看下学期，直接让学校拒收算了，反正你们也喜欢欠账，直接不读书不就行了！”</p>

老头这话一说，众人眼神齐齐飘在门口坐着的那个身影上。</p>

房间灯光只有五瓦，昏黄的灯光下，那个身影佝偻着，仿佛身上有万斤重担。</p>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中没有半分退让，他借着门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猛地吸了一口，缓缓吐出那口气。</p>

尽管心里此时无比沉重，但是他知道，自己坚守的东西，必须守着，就算千难万难，也必须要完成。</p>

他看向房间众人，他看到了讥诮，鄙夷，嫉妒，还有不屑，最后统统化为此时的幸灾乐祸！</p>

尽管心中信念无比坚定，可他嘴巴微张，想开口，却怎么也发不出声。</p>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几声喘气声，接着就是抖鞋子，刮擦鞋底的声音，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门口伸进一个脑袋进来。</p>

“哎呦，大家正忙着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