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血月食【完】这回是真没了(1/1)

“终于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楚赦之长舒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地才停住脚步:“你也太炙手可热了,现在想见你一面都得靠偷的。” 他语气中几乎是明示的幽怨让我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看你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有人找我,就没人找你了?” 二人的视线直直对上,到底擦出的是怎么样的火花只有自己知道,楚赦之率先败下阵来,自然,他才不会承认这是自己的败北,最多是自己虚长几岁,让着小九罢了:“那些都是老黄历了,而且,最棘手的不都被你解决了吗?” 苏贞儿不提,她早就拿着举荐信雄心勃勃地跑去凉州找李匡儒了,劲头鼓舞了曾经一心爱慕楚赦之的黄妙卓,峨眉弟子们分两头风风火火地离开了荆州。当然,我才不会告诉楚赦之最终让黄妙卓最终敲定主意离开的对话是谁安排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顿时危险地眯起眼睛:“怎么,你很不舍吗?” 楚赦之摸了摸鼻子,立刻认怂:“怎么可能,不走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她们。” 似乎觉得自己的气焰被打压得太厉害,他说完之后忍不住嘟囔:“未免太不公平了吧,好不容易才刚把你弟弟盼走,结果卫明玦和摩朔伽却好像接上力了,时不时就和你\\u0027偶遇\\u0027一下,难道我们以后周游四方还要带上他们吗?” 委屈巴巴的楚大侠可不常见,我看了他一会儿,在心里判断他此时真实的委屈到底占几分,得到不超过三分的答案后,乐得配合他演戏,一摊手,十足无赖模样:“没办法,这就是江湖人的自由。小僧虽然不赞同他们频繁\\u0027偶遇\\u0027的行为,但小僧誓死扞卫他们这样做的自由。” 楚赦之很快反应过来我在暗指观沧澜那天对我们两个说的挑拨之言,忍不住喷笑出声,强装出来的委屈彻底绷不住了:“小九,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记仇?” 我思考了一会儿,断然否认:“别污蔑我,大部分人都说我温和可亲,一点都不记仇来着。” “大部分?”楚赦之挑眉:“那另一小部分呢?” “他们……”笑意微敛,我脑海中骤然浮现一张枯瘦憔悴的脸。 “——越靠近你的人,越会为你的残忍所伤……” “九谏?” 楚赦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下意识地扬起一个笑容:“怎么了?” 楚赦之的目光中透着担忧:“小九,在我面前,你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用笑的。” 我盯了他半晌,突然向楚赦之勾了勾手指,楚赦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没有防备地凑了过来。 眼前一花,干燥而柔软的触感在唇上轻轻一点,一触即离。 “!”楚赦之猛然瞪大眼睛,若不是唇上残留的触感这样真实,他恐怕会觉得这是一场梦:“你怎么突然……” “我残忍吗?” 楚赦之没想到我问的是这个问题:“残忍?为什么这么问?是谁这样说你了吗?” 我不依不饶:“先回答问题。” “残忍。”楚赦之回答得毫不犹豫:“特别是一边说爱我一边打算放弃我的时候,最残忍了。” “……”我喃喃道:“你可真坦诚。” 楚赦之道:“因为我觉得你想听实话。”他试探着牵住我的手:“九谏,你生气了?” “没有,我只是心疼你以后的日子。”我笑了笑,伸出没被他牵住的那只手轻轻在楚赦之脸上拍了拍:“我可是给过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走,那就别怪我缠上你。事先说好,我可做不到洒脱放手,现在反悔,晚了。” 楚赦之眸中泛起一层笑意,他将我两只手都贴在自己脸上,然后缓缓靠近,交换了一个比刚才更缱绻的吻:“那就……” 耳边有热气传来:“……缠死我吧。” “喂!” 远处的一声呼喊吓得我连忙甩开楚赦之的手,仓促退后几步,然后狠狠瞪了楚赦之一眼——这样的距离,我是感觉不到有人靠近的,可楚赦之肯定早就察觉了。 ——他是故意的! 来的人,是摩朔伽和阿洛。 摩朔伽缓缓扫过我略显红润的双唇和已经艳透了的耳尖,眸中飞快闪过一抹失落,但在向我们走近的过程中,他一点点地藏起了这戛然而止的情窦初开。 “你们也太不地道了!怎么能背着我们偷跑!”短短几步路的时间,摩朔伽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天真张扬,心无阴霾的少年:“楚赦之!是不是你拽着九谏不许跟我们道别的?卑鄙!我以后再也不相信传闻了!到底是谁说你光风霁月的,那人是不是眼瞎啊!” 楚赦之耸肩:“在下也不知道这话是谁传出来的,不过传闻确实不可尽信,别的不提,楚某我呢,心眼其实小的很,对于心爱之物,更是不比针眼大小,这段时日若有冒犯之处,就请少主海涵了?” 摩朔伽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脸上却挂着笑,虽然这笑怎么看怎么暗藏杀机:“呵呵,本少主大人有大量,才不跟你计较。” 他猛地转头,眼带星光的扑向我,彻底换了一张脸,又无辜又可怜:“九谏,我和阿洛马上就要走了,可不可以让我单独和你告别啊?” 我笑睨了楚赦之一眼,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好。” “不是说要和小僧告别,少主怎么不说话呢?”我看着磨磨蹭蹭的不肯看我的朔伽,轻轻笑了起来。 “叫我朔伽。”摩朔伽终于抬头:“我……总之,谢谢你,阿洛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阿洛成为活死人时,摩朔伽也曾怀疑过九谏,甚至有点恨他让阿洛经历了那样的痛苦,可他也同时清晰的意识到,如果没有九谏,他根本留不住阿洛的命。 我静静地看他红了眼眶:“朔伽,你不必谢我的,你母亲的死,我很抱歉。” 摩朔伽摇了摇头:“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对于她的选择,我有伤心,也有失落,但是我也能理解,或者说,我从未这么理解过这个道理——一个人,先得是他自己,然后才是某个身份。她先是千江月,然后才是摩朔伽的母亲,九谏,你也是一样的。”摩朔伽认真地看着我:“你先是你自己,你想成为什么人、选择那条路,都应该追随自己的心,而不是困囿于某个身份。” “……”我一时无言,嗓子里却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般。金尊玉贵,备受宠爱着长大的人基本都会有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通病,我看得出来,刚刚来到平罗山的摩朔伽就是一个典型的非常自我的孩子,可他现在却能对我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什么使他发生了堪称翻天覆地的认知改变?是母亲的死,还是差点失去阿洛的痛,又或是一系列的,关乎人性的善与恶的冲击呢? 所以说,人真是一个奇妙极具变化性的物种,不到最后一刻,谁都猜不到会发生什么改变。 “我这就要回波斯了,虽然不是永远都不再来中原,但我毕竟是圣教少主,以后还会继承我爹的位置,总过来的话,有些人的神经会很紧张,所以,这一别,我们就很难再见了。但我的邀请永远有效,如果你需要的话,日月圣教永远向你敞开怀抱。”摩朔伽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若你终有一天要登上更高的位置,我向你保证,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日月圣教在伫立在波斯一天,波斯永不会犯大周边境。” 我垂眸,敛去眸中的水光:“如此盛情,叫我怎么回报呢?” “那就……听我唱完这首歌吧。”摩朔伽拿出他祖父的卡曼恰,这把卡曼恰曾代表着驱使活死人的罪恶,可当它被不同的人拿在手里,也会成为唤醒人心的圣物,但现在,它只是一把表达情思的乐器。 “这首歌,叫《ayn》。”没有再解释什么,丝弦弹拨,少年的声音清亮而多情,徐徐描绘自己心中的,俗世的快乐和悲伤。 “【你的笑容犹如月亮, 你的美貌犹如云朵, 你的睫毛美如天仙, 你若出现,我寸步难移, 】” “【阿依兰,阿依兰,我的美人, 就像飞蛾扑火】” “【我会把幸福怪在你身上,让我丧命。我的爱人,对我来说最美丽的就是你】” “【星星从天而降,我的爱是永不凋零的花朵。】” ………… 不远外,楚赦之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自己身边的阿洛,不同于被距离蒙蔽了感官的摩朔伽,楚赦之是最早发觉阿洛对九谏那种隐蔽而自卑的爱慕的人:“你不想去说什么吗?” 阿洛道:“没什么好说的,他注定不属于我。”不可触碰的满月,光是远远看着就足够了。 他突然转身对楚赦之道:“可我更认为,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只属于某一个人。我不行,少主不行,你……” 楚赦之挑眉:“你在嫉妒我吗?” “不可以吗?”阿洛反问,倏尔摇了摇头:“罢了,现在他已经选择了你,不过\\u0027现在选择你\\u0027不代表\\u0027永远选择你\\u0027,他身边会汇聚很多人,你就这么肯定自己是唯一吗?” 楚赦之自信一笑:“我会让现在变为永恒的。” 阿洛不置可否:“那么,我拭目以待。” ———————————— 陈项肇收拾了一个小包袱,被贬到岭南当县令的旨意已经下来了,连降数级,身边没有一个随从,但他也不是很难过,毕竟这一场下来,能保住命就很不错,更何况这个结果已经是抵消了他安抚难民功绩的结果了。他还年轻,才三十出头,他相信自己从哪儿掉下来,就能爬回去,还能爬得更高。 “喂!姓陈的,站住!” 陈项肇惊讶抬头:“高姑娘?” 高璃什么都没带,只有脖子上的墨玉扳指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我和你一起走。” 陈项肇长大了嘴巴,许久才挤出一句话:“岭南贫瘠……” 高璃满不在乎:“反正我也不知道去哪儿,王爷让我去看民生艰苦,我就索性往最贫瘠的地方走了。别废话,你就说跟不跟我同行吧!” “……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