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血月食殇(下)(1/1)
“我在这段日子在温芳辞他们身边,消息是真的不灵通,”楚赦之一边带着我飞奔一边道:“这个出口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 “还记得慕锦霞拷问玉腰奴的那个山洞吗?”肾上腺素因为奔跑而极速增长,我在喘息中尽量让自己的口齿更清晰一点:“浮屠塔挖空了小半座山,巧妙地避开了龙台观所在那半面,只有那个山洞里的岩壁较别处薄一些,可以打通。” “这还是真正的龙台观观主发现的,当初慕锦霞死后,孤穹有好一阵抬不起头,做为孤穹的手下,他见势不妙,怕被事后算账,仗着自己对平罗山的熟悉趁夜逃跑,意外发现了这条通道。但也同时撞上了观沧澜的人送了命,后来他的身份被顶替,间接导致了一系列的变故。” 我心中不免唏嘘,真观主搭上性命的发现令平罗山上的众人提前发现了浮屠塔的存在,若非如此,我一时恐怕还真的想不到什么避开观沧澜的耳目传递消息的办法:“可惜,观沧澜是铁了心的要送所有人下黄泉,布置的后手一个接一个,不过依我的推断,他的手段到这里已经结束了,现在,就看我们如何破解。” “这里好像越来越热了。”楚赦之皱眉:“班莒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以至于我们都不能从藏冰处离开?” “因为只要藏冰处的冰开始融化,那条路就会成为死路。”我思索着要如何给楚赦之上物理课:“浮屠塔第一层那条凹槽下,藏着一个水银池,但高度没有超过那个凹槽。承重柱空心,上段密闭而留有真空,柱体下端与水银池相接,空心柱内便会有一段水银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不会落下而存在承重柱内部。” 楚赦之不懂但好奇:“为什么?” 因为大气压强。我在心里默默地回答,嘴上道:“本来我还不能确定,直到刚才撞在柱子上那一下。在浮屠塔的一、二两层敲击承重柱,那一段里有水银,水银比铜的密度大……你就理解为水银比铜重吧,所以卫明玦他们不觉得那是空心的,可在高处,空心的声音听着却很明显,侧面肯定了我的猜测。” 楚赦之似懂非懂:“如果承重柱里的水银落到最下面的池子里,高度就会溢到第一层的凹槽中,藏冰室的冰化掉,水同样流到那里,两相触碰,便会产生剧毒的气体……那要如何让存放在承重柱里的水银落下去呢?” “这就涉及那个水源和每一层地板中间夹的煤。”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看那个水源了,但已知结果的反推也不需要再多浪费功夫了:“我不认为那处水源是观沧澜命人修塔时故意留下的,毕竟塔里有不少水银,水源可有可能引起不必要损耗。在血月食,也就是今天到来之前的这一年中,他会尽量排除浮屠塔被发现的所有可能因素,除非,这因素实在无法避免。” 楚赦之道:“依山而建,那遇到山泉就再正常不过了。” “如果无法避免,就利用它。”我低下头,莫名地感到一阵亢奋:“如果是我的话,就会从源头下手……把山泉的源头掌控在自己手中。我让它流水,它就流水,我让它流油……油就会浸入地板内的煤块里,一层层地渗透下去。” “卫明玦会认为那是水源,是因为这一年里平罗山总有下雨天,山岩本来就会保存一部分水分。但那里却不一定总是山泉,当观沧澜需要的时候,它就会变为致命的助燃剂。” 低着头思考的我没有注意到此刻楚赦之眼中的担忧:“所以下面的骚动是……” “他要让浮屠塔内热起来。”我们终于到达了这个因意外而出现的出口:“当所有楼层的煤层都被点燃,铜制地板快速导热,原本就闭塞的浮屠塔中,热量快速聚集。承重柱里,水银柱上方的真空因温度的升高向下压,承重柱外的空气又没有完全与外界隔绝,内外压强差越来越大,将存在承重柱内的水银彻底压到水银池里,与藏冰室里融化的水触碰。 虽然楚赦之从前没听说过“压强”这个词,但他也从我的描述中大概理解了:“这些布置就是打开阊阖道上隐藏的出口的关键?” “没错,因为顶层的机关,就是一层平平无奇的铜制金属层。”即便做的是害人的事,但其中的巧思却令人称赞:“随着温度的上升,剧毒的水银蒸汽会飘到上方,腐蚀那层铜板,待板层被破坏,机关自然就打开了。而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方式可以打开机关,自然也就没有阻止它被打开的方式——除非有神话中沉香劈山救母的神斧和巨力。” 楚赦之带我从出口逃出去:“怪不得,他只需要桑稚他们暂时失去行动力,如果连内功的运转不起来,这样的高度,铜墙铁皮也会被摔个稀烂。” “你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你会找的吧?”楚赦之把我放在地上,不放心地又确认了一遍。 他果然还是那个楚赦之——我的眼中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楚赦之不愧是楚赦之,他不仅对身边的人有责任,更会自发性地照顾点头之交,甚至素昧平生的人,爱人如爱己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他是天生的侠士,无私的伟人,而不像我,骨子里的黑暗永远抹不去。 浮屠塔内的机关,可以说是古代炼金术和我前世所学的物理化学的完美结合,抽丝剥茧,我终于找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是观沧澜?不对,观沧澜致力于剥离人的感情创造他心中的“完美世界”,而极乐散带给世人的那种糜烂的快乐与观沧澜的理念孑然相反。可观沧澜与他一定认识,会是沈凌风吗?便宜父皇的两任皇后留下的孩子都已经不完全是本人了? 我笑眯眯地说:“快去给桑稚他们帮忙吧。”——废话,当然不会。 “如果你再乱跑被什么人抓起来……”楚赦之挑眉:“我就找根铁链把你锁在我手腕上。” 对不起,我要寻找一个答案,一个令我的灵魂来到这个世界的答案,这也是我最初下山的目的。 我仰起天真的笑脸:“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 尖利的哨声再一次吹响,比以往更刺耳。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整齐踏在地面上的脚步声清晰可辨,并且在逐步增加。明明是厚实的土地,却走出了金石之声,月光找不到的黑暗的角落里,令人不安的呼啸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如同成群结队狩猎的狼群,观沧澜的身后,相当数量的“人”从各种地方冒了出来,将阊阖门完全围住,柴乐用自己的身体罩住沈清,撕心裂肺道:“信号求援!” 红色的烟花照亮夜空,这是早就设计好的信号,温芳辞和方校鄞的军队就在山下待命。 姜夙萤额头有冷汗留下:“不对,不对,这群活死人的目标……不是我们!” 在她浸淫在恐惧中时,观沧澜挥剑斩下,迅捷的速度让人的神经都慢了一拍。 垂在脸旁的发丝被割断,与死亡的擦肩而过令姜夙萤重新打起精神,侧身避开刀刃,琴弦从指间射出,缠住观沧澜持剑的右手,她本想粗暴扯断观沧澜的手,但来不及了,观沧澜被她的杀意刺激得更加兴奋,杀意更上一层。 一只手被缠住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妨碍。观沧澜挥剑的动作一如既往地流畅,甚至因为对姜夙萤武力的重新评估,剑术展现了最大限度的精确。 姜夙萤躲得很快,但更快的是观沧澜的剑! 剑锋贯穿姜夙萤右肩,沿着肋骨横切,往心脏的方向前行,却在阻碍物的抵挡下止步于此。 离心脏……只剩三寸。 身材矫健的高璃不知何时出现在观沧澜身后,她左手短刃,右手长刀,毫不犹豫朝观沧澜的脑袋刺去。 “是你啊,”观沧澜放弃注定刺不进姜夙萤心脏的剑,闪身从高璃的刀刃和姜夙萤的琴弦围成的包围圈缝隙中跳了出去:“你怎么这么爱恩将仇报,明明你现在能站在这里都是我和……的功劳,怎么能对恩人下死手呢?” 高璃的双眼冒着熊熊怒火:“如果不是为了我,他一开始就不会找上你们,王爷重情重义,反倒成了被你利用做恶的工具。王爷已经自刎谢罪了,你怎么还不死!” 爆发的高璃连观沧澜也要避其锋芒,但观沧澜的嘴永远不会闭上:“你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就像个被抛弃的小狗。” “在你把所有罪过都推到我头上之前,有没有想过,亲近的人全部离你而去也有你自己的原因呢?” 观沧澜弯腰险险避开一刀:“不安定的人绝对不会出现在安定的地方,甚至你自带的气运会毁掉带给你安定的人。怎样,\\u0027背负仇恨,手刃亲父\\u0027的不祥之女,这个称呼是不是很适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