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时间点接107章第一段)(1/1)

苏贞儿的到来不仅救了空筝的命,也给平罗山上消息闭塞的众人带来了七皇子再次遇刺昏迷,平阳王与虫五同归于尽的消息。 上官灵秋面上尽是厌恶之色:“是真死吗?别是为了糊弄我们脱罪假死的吧?” 布小乙垂头不语,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空筝费力地抹着身上溅的血,因心脏被刺后手依然有可能继续发力,在杭风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陆桑稚一剑卸了杭风的膀子,空筝受池鱼之灾,脸上身上的血比已经断气的杭风还要多:“现在不是平阳王的问题吧,怪不得观沧澜会那么说,这位七殿下……平罗山一行真是多灾多难啊!” “如果七殿下真的重伤濒死,你们觉得,他的护卫有可能再让他上山参加血月食吗?”孤穹揉着眉心,他再如何心思灵活也觉得棘手无比,说实话……要不是他也中了毒,真的很想有多远跑多远。 “这个观沧澜,真是把所有事都算全了,他是想让我们为了得到解药先对上七皇子啊!”孤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主意:“陆道长,您觉得此时当如何行事呢?” 陆桑稚摇头:“只怕到时就算拿到解药,他也有新的方式致我们于死地……对了,正德方丈!”他看向苏贞儿:“不知这位……可曾听过正德方丈的消息?他被七皇子单独召见,至今未归。” “我叫苏贞儿。”苏贞儿不生气自己的名字不为人知,因为她自信这个名字总有一天会名扬四方:“正德方丈啊……这个我倒不太清楚,他应该在照顾七皇子?” “也就是说,他现在在七殿下身边。”陆桑稚眸色沉沉:“总之,观沧澜的目的也已经很清楚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不让各方势力联合起来对付自己,那我们要做的,就是齐心协力,不让他再抓到空隙。虽然未必有用,但我想下山求见七皇子,诸位意下如何?” 孤穹道:“我和你一起去。” 陆桑稚身边确实缺少一个能言善辩的人,孤穹别的不说,但为人圆滑,与朝中之人交往的经验丰富,可以补全陆桑稚的不足,就算看他不顺眼的空筝也不得不承认,此事非他莫属。 上官灵秋泼冷水:“难度不小,除了白云观和魁星楼,我们与皇室的关系说一般都是美化了的,七皇子是目前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人,让他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来赴我们的约,凭什么?” “如果没有诚意,无论是谁提出这个要求都只会被人打出去。”苏贞儿终于开始了那个人教给自己的正题:“那么,我有一个提议——” ————————————— 时间回到现在。 柴乐和陈广将整理好的卷轴呈到我和沈清面前的案几上:“殿下,莫先生,暗中拉拢那些江湖门派的人里,有一个势力的名字出现了很多遍。” “——晋徽商队。” 借苏贞儿之口,我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要来了与平罗山上各个门派有金钱往来和利益交换的名单,沈清扫过一眼,递给了我:“心素对这个商队可有了解?” “似乎是近五年刚刚兴起的一股势力,不过我也不是很熟悉。”这个倒真没骗沈清,我之前也不过是个待在彷兰的清闲和尚,管中窥豹得见江湖一隅,真正涵盖的范围的或许还没有卫明玦知道的广。 沈清剩下的那个内侍端上两碗热茶,听到了一嘴:“殿下和莫先生可是在说晋徽商队?” 沈清意外:“你知道?” 内侍卢彗道:“只是略有耳闻,殿下大概没有注意过,从前年开始,这个商队的名字便出现在贵妃娘娘的寿礼单子中了,一开始是在永州巡抚的后面填了行小字,这两年已经有资格单独送来节礼了。” 沈清默然,他和母亲温贵妃的关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不远是因为该由母妃送的人她会送,比如内侍戚盏,幼时的奶母,和成婚前的侍妾;不近是因为从小到大,温贵妃对他来说就像个没有温度的精美木偶,她对父皇比起妃子更像大臣,对他比起母亲更像布置任务的太傅,甚至太傅还会夸奖沈清,而她只有一个接一个的要求。 温家虽然教导子女时就要求恪尽礼教,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跟温贵妃那样僵硬得像个会喘气的死人。沈清见过别人的母妃,大公主和五皇子的母妃宁婕妤虽然为人轻狂,却是鲜活张扬的,每到换季她就会亲手给两个孩子做上几套新衣,哪怕光是内务府呈上来的新衣他们都穿不完。还有精致的点心、下学后早就晾好的凉茶……这些沈清都没有,自己的母亲只会送他雷打不动的文房四宝、书籍字画,哪怕沈清本人并不喜欢这些——她没问过,沈清也就没说过。唯一一个他曾珍藏过的,以为是自己母亲亲手做的荷包,后来才发现那出自温贵妃的大宫女之手。至此,属于稚童的那种对母亲纯粹的依恋和孺慕彻底破碎,他们就这样做一对不冷不热的母子,既然不冷不热,他又怎会有心思关注给温贵妃送寿礼的人都有谁? “晋徽……是晋商和徽商的联合吗?”陈广道:“殿下,属下这就去打听这个商队。” “去吧,”沈清被另一个名字吸引了视线:“工部尚书?这是谁呈上来的!” 柴乐回道:“是白云观的孤穹,他的信语焉不详,大概想亲自见到您再说。” 沈清显然也听过孤穹的大名,唇角的笑容没什么温度:“老滑头。” “自然滑头,”我听出沈清心里不快,将茶盏推到他手边示意他喝一口去去火:“虽然吸收了前朝过度轻视江湖的经验,可惜到底有心无力,本朝对江湖的管理也不过是通过抬高几个道门正统,许以利益声望来制约白道,打压黑道。皇家能够对接的渠道太少,没有其他竞争,给他们养出些自大来也不足为奇。” 如今佛教传至中原也不过一百年出头,自然压不过本土的道教,所以高祖选择从道门入手,皇家承认道门四派在中原的正统性,举国以道教为宗教中最尊。道门便替皇室和朝廷维序其他江湖白道对朝廷最起码的尊重——别动不动就想着暗杀官员。这一套方式在不甚安稳的开国初期是很有成效的,但随着时间推移,长时间的垄断对接使一些道门中人滋生了其他心思,对待朝廷的态度也不如从前恭敬,常常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不过前朝事多,即便从前有皇帝发现了这个弊病,也实在腾不出手来管制。 柴乐瞄着沈清的面色,替主人把心里的疑问道出口来:“莫先生,属下有一事不明,我们为何不能趁此机会将平罗山上这些门派都收于麾下呢?” 我正喝茶润嗓,听到他的问题差点一口茶水呛到喉咙里——全收归麾下,他可真敢想啊! “朝廷和江湖对彼此都有各自的傲气,江湖的傲气,便在于侠义和自在。”白布下的眼睛笑睨了沈清一眼,然后才回答柴乐的问题:“想要将一群热爱自由的人收归麾下,必须得到他们的真心敬服。对付孤穹这种人可以用朝廷的手段,可像上官灵秋、独孤虚白那样的,如果他们没有发自内心的认可你,即便是一时不得不向你低头,也会觉得你是在趁人之危,反倒不美。” “而且,”我故意顿了一顿:“他们可不是能藏的住消息的人,若殿下收服这群人的消息传到今上耳中……”后面的话我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把皇上都没有的能人异士收到自己怀里,还是加在一起能全歼禁卫军的人……你是想让沈清回京就造反吗? 柴乐一惊,无措地看向沈清:“殿下,我……” 沈清叹了口气:“你也下去。” “陆桑稚和孤穹大概明日一早就会到达宣城,”我收回在柴乐等人面前轻松的笑意:“殿下,你想好要不要上山了吗?” 沈清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我想了想:“你昏迷不醒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观沧澜耳中,自然可以拒绝,不如说,拒绝才是常理,观沧澜就是想看到白道与朝廷的隔阂越来越大,不然你们若能联合在一起,他也不得不逃命。” “不是你们,是我们。”沈清的手指轻轻覆在我手背上:“难道你不是站在本宫这边的吗?” 我顾着思考,一时没有发觉他的动作:“既然昏迷,自然可以找替身扮作你,柴乐之前演的就不错,观沧澜要辨认真假大概率也是靠我指认。到时殿下与温家援兵汇合,加上其他后手,便可稳坐钓鱼台。” “其实,你是希望本宫去的。”沈清突然说道:“我记得你问过我,在我眼中,江湖人算不算大周的子民。” “我的回答是,算。”沈清的手指微微收紧:“虽然不甚听话,但依然算的。你希望我抛开偏见去看江湖,我看了,因而心有感触。” “如果我不是皇子之身,大抵也是想要去江湖看一看的。因私心起贪念,因侠义舍生死,虽然和朝堂像是两个世界,但其实……未必没有相通之处。” 沈清握着我的手:“凡有所得,必先舍得,我想去看看他们,这群被我从小生长的环境称做离经叛道的人们究竟是怎样的,然后才能找出一条新的,对朝廷和江湖适合的道路。心素,你会帮我的吧?” 我感受着手上覆盖的温度,心累无比,但还是点头道:“会。” 会是会,但是你的手…… 我的笑容都快僵住了。 观沧澜,这个时候你倒是快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