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3.18)手枪(1/1)
马龙探案卷三 之 错误的凶案 手枪 “别往后边看,”海伦说,当她的大型轿车驶离拉什街时说道,“我觉得那两个人又跟上来了。”她看了一眼后视镜继续说:“我们现在就像是个游行队伍的领头。” 杰克回头看去,一辆黑色的长车就在半条街区之外。正当他回头时,海伦突然左转,开过了一个街区,然后再次左转。那辆黑车谨慎地跟在后面。她停下来,那辆黑色的车也停下来,她再次启动开得很慢,黑车也同样慢慢地跟着。 “也许是用镜子做的,”乔治·布兰德猜测道。 海伦拐进一条昏暗的侧街,那辆黑色的车紧随其后。她无视速度限制开了几个街区,而另一辆车也设法保持了速度。然后她突然踩下刹车,猛地把车停在路边,这让杰克的牙齿在脑袋里咔哒作响。 那辆黑色车的司机显然试图在海伦后面一段距离停车,但失败了。刺耳的刹车声和轮胎在湿润路面上的尖叫声响起,当那辆追逐的车停下来时,它正好停在海伦旁边。 司机看起来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倒车还是继续前行。海伦利用这个机会打开了车窗,杰克认出了司机旁边的那位是小乔治·拉·塞拉。他越过海伦喊道。 “嘿,你!我觉得我听到你妈妈在叫你回家呢!” 另一辆车里似乎在进行着一场讨论。杰克从窗户退开,一只手伸进口袋里,那里还放着拉·塞拉的枪。然后另一辆车的车门开了,小乔治举着双手,来到窗口。 “如果你是想找份保镖的工作,”杰克恶狠狠地开始说。 “你听我说,”匪徒不高兴地说。“我得按吩咐做事,不是吗?我不想打扰任何人。我不是来找麻烦的。但我必须按照吩咐去做。” “当然,”杰克说,“而我现在告诉你,骑上你的马滚蛋。” “胡克告诉我,”小乔治说,“也许你说的在冈布里尔的房间里没找到什么东西是真的。他告诉我他并不怀疑你说的是实话。但是他说,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不应该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所以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明白了吗?” 杰克凶狠地瞪了他一会儿。“好吧。别让我离开你的视线。只是我绝不允许你睡到我的床下。” 他靠回到座位上,海伦猛地启动了车子。 “我想到,”她冷静地说,“当你开始攀爬费尔法克斯酒店的外墙去拿那个箱子时,小乔治会准备好接应网。” 她把车转向莫娜·麦克莱恩家的方向。 “与此同时,”她突然说,“那个家伙早些时候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以牙还牙,这是我一贯的说法。”说着,她踩下了油门。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是杰克希望他能忘记的经历,但他也知道这将会在更可怕的噩梦中反复出现。海伦开着这辆大而有力的汽车四处穿梭,除了不往建筑物的外墙上开以外,几乎无所不至。乘客们都预计着随时可能会发生各种情况。直到她开始在沃克大道下方的立交桥巨大的混凝土柱子之间穿来穿去时,杰克才决定要展现一下自己的权威。他巧妙地提醒她,他们已经迟到了去莫娜·麦克莱恩家了。 她遗憾地叹了口气,减速并将车头重新指向沃克大道的方向。 杰克感觉自己的头可以转动而不会从脖子上掉下来时,他回头看了看。那辆黑车还在后面跟着,虽然远了一些,但依然在那里。杰克决定收回自己之前对小乔治·拉·塞拉的所有看法的一半。或者说,至少是对他的司机的看法。 海伦说:“后座上有瓶白朗姆酒,万一你们这些大男人觉得头晕的话。” 当瓶子传递了一圈之后,她的乘客们又能说话了。 “我希望小乔治能喝一杯,”约翰·马龙同情地说。“我这辈子从没这么同情过一个人。至于那辆车的司机,他可能已经赢下了城市安全委员会的鲁莽驾驶奖。”他停顿了一下,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这话说得不太对劲,但我肯定是这个意思。” 海伦准备在沃克大道左转。“希望我们的朋友们不介意在莫娜·麦克莱恩家外面等我们。” “介意?”杰克愤慨地说。“他们可能还会感激有机会能停下来坐着!”当海伦在麦克莱恩家的车道前减速时,他回头看了看,看见那辆黑色的大车挤进了一个停车位。 位于湖滨大道的老麦克莱恩宅邸总是能激起杰克·贾斯特的好奇。这是一栋庞大的、丑陋的方形建筑,由某种褐色的石头建造,并坐落在几乎一整块街区大小的土地上,被华丽的铁栅栏环绕着。一年之中它有五十周都是空置的。每个窗户的百叶窗都关闭着,曾经着名的草坪也已长满着杂草。这栋房子总让杰克有种阴森森的闹鬼的感觉。 在海伦的大车拐上车道时,他透过漫天飞舞的雪花看向这座房子:只有几扇窗户亮着灯,其余的窗户仍然紧闭着窗帘,雪粘附在屋顶和窗台边缘,草坪上也覆盖着厚厚的积雪。 一个丰满的黑人女佣将他们领进了一个灯光柔和、舒适的房间,里面摆满了大而柔软的家具。杰克坐进一张椅子,感觉自己再也不想起来了。桌子、书桌和书架都非常巨大且笨重,但房间本身更大以至于这些家具并没有占据太多空间。 在这个房间里,莫娜·麦克莱恩显得娇小而脆弱,但绝非微不足道。杰克估计,这个房间大概有球场一半的大小,但五英尺高的莫娜·麦克莱恩却让这个房间显得满满当当,她占据着人们的注意力。 杰克注意到,她是这个房间里穿着最不起眼但也最引人注目的女性。他记得婚礼派对上也是如此。今晚她穿着黑色的衣服,款式极其简单,他猜测也极其昂贵。她走动时,衣服贴在她身上。她戴在一条细长链子,上面的那颗未经雕琢的红宝石镶嵌得如此朴素,他立刻断定它一定是真的。 他环视整个房间。达芙妮·桑德斯也在那里,似乎已经从下午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看起来有些苍白,但非常冷静,而且几乎清醒。 达芙妮旁边的是弗雷特·桑德斯,她身材纤细如鸟,完美无瑕。杰克欣赏她的裙子,剪裁极富特色,是由某种奇特的异国印花面料制成。他认为这两个女人不应该坐在一起。单独看的话,达芙妮·桑德斯和弗雷特各自都有一定的吸引力,但并排坐在一起时,她们似乎都在凸显对方最糟糕的一面。此刻她们看起来都不怎么开心。弗雷特·桑德斯的小脸上带着明显的不开心的表情。杰克怀疑她是否不喜欢她丈夫的新胡须。 胡须的移植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一阵轰动,乔治·布兰德和威利斯·桑德斯两人正一起在房间里闲逛,炫耀着自己,显得非常得意。 杰克喝完酒,那位圆润的黑人女佣拿走了他的杯子,换上了一杯满的。他抿一口,就叹一口气,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总的来说,这场派对并不差。每个人似乎都很享受。如果是在其他情况下,他自己可能也玩得很开心。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房间另一边正在热烈交谈的海伦,她正与一位棕色头发、长相平凡的女士聊天,随后又闭上了眼睛。椅子非常舒适。他在想能不能悄悄地打个小盹而不被人发现。 房间里断断续续的对话声模糊地传到了他的耳里,但并未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有人不经意地提到了前一天在州街和麦迪逊街发生的谋杀。接着弗雷特·桑德斯尖细的声音立刻让杰克完全清醒过来。 “我看到了那起谋杀。” 这句令人难以置信的话在随后寂静无声的氛围中回响。 然后马龙说道:“桑德斯夫人,请不要说得太草率,否则你会发现自己成了重要证人。” 她轻轻地耸了耸肩。“我没有看到足以成为关键证人的细节。我当时距离很远。再说,”她尖声笑了起来,“我现在是在朋友中间。” “你当时在哪儿?”莫娜·麦克莱恩轻松地问道。 “说来也巧,”弗雷特·桑德斯说,“我当时正坐在牙医的椅子上,我的牙医诊所就在西南角的三楼。我当时坐在那里等着他用新的折磨人的器械来对付我,等待的时候我望向窗外,然后我看到了——发生的一切。”她皱了皱眉,好像回忆起这件事让她感到轻微的不悦,不是可怕,只是不太舒服。 杰克刚要开口说话,看到马龙专心致志地把雪茄的烟灰弹到烟灰缸里,于是他就没说话。 “可能,”小个子律师清了清嗓子说,“唯一能看到那里发生了什么的方式,就是从窗户往下看。也许你是唯一真正的目击者。” 她摇了摇头笑了笑,有些自谦。“我没看到足以作证的任何东西。”她转而与威尔斯·奥格里奇聊起了其他事情,话题似乎就此结束了。 杰克叹了口气。海伦浅金色的头发像灯塔一样吸引着他穿过房间。或者说,是灯塔在召唤他?他对此感觉有点模糊。他用尽力气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 海伦把他介绍给了奥格里奇夫人。 威尔斯·奥格里奇的妻子是一位看上去焦虑不安的小个子女士,她有一头难以打理的棕灰色头发和一副躲在厚重的眼镜后面窥探着一切的好奇的眼睛。她的土色印花裙看起来既昂贵又过时。杰克立刻感觉到她就是那种在谈话中总落后一句话但又拼命想要跟上的女士。此时,她有点醉了。 她对他咯咯地笑道,“你的新娘刚刚告诉我,四个枪手试图绑架你,而你赤手空拳就把他们打败了。” “海伦说得太保守了。”他不确定这个词用得对不对。“实际上有十个。” 奥格里奇夫人看起来很惊讶。 “我有很多敌人,”杰克向她保证。不知怎的,多加了一个音节,说出来变成了“很多敌敌敌人”。 “哦。”奥格里奇夫人说。十五秒后,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杰克深感这场对话毫无进展。 “其实,这对我来说,这是我女儿解除婚约的庆祝派对,”这位女士透露道,她把一只丰满的、长着雀斑的手放在杰克的手臂上。杰克有一瞬间担心她会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亲爱的小女儿订了婚。她原本要嫁给一个很糟糕的有钱人,但她昨晚解除了婚约。我真是太高兴了!” 杰克顺着奥格里奇夫人的目光看去,那里坐着艾伦·奥格里奇。女孩看起来非常满意自己。她的小而柔弱的嘴巴呈现出一种猫一般的曲线,尖尖的下巴抬得高高的。 “那边那个是她原先要嫁的那个人吗?”杰克礼貌地问。 “当然不是,傻孩子。那人真的很糟糕,非常糟糕。”奥格里奇夫人捏了捏杰克的手臂说。 “那边那个男人在我看来就很糟糕,”杰克说。 和艾伦在一起的那个男人身材高挑,体态瘦削,有着稀疏的金发、凹陷的胸膛和驼背。他有一个窄窄的、像剃刀一样的鼻子,淡蓝色的眼睛,还有稍微后缩的下巴。他的表情似乎永远停留在第一次听到一个难以置信但已被证实的事实的样子。 “那是伦纳德·马奇蒙特,”奥格里奇夫人说。“艾伦迷恋他。达芙妮·桑德斯也是。是不是很棒?” 杰克再次仔细地看了看,想起了达芙妮·桑德斯晚上早些时候说过的话。他感到有些困惑。英国人真是一个了不起的民族,如果他们能够克服那些障碍的话。 “他永远不会娶艾伦的,”奥格里奇夫人透露说。“她没有足够的钱。”突然间,她抓住了杰克的手。她的手温暖而令人不悦地潮湿。“我不希望艾伦结婚。我不希望我亲爱的小女儿离开我,让我独自一人。” 杰克直视着她的眼睛,非常严肃地说:“我保证。我永远、永远不会试图把她从你身边带走。”他轻轻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然后逃离了现场。 他不知道海伦去了哪里。人们似乎在整个房子里到处闲逛。如果他稍微探索一下,也许能找到她。但也许他应该边走边做一些标记。老麦克莱恩的房子似乎太大了,有非常多的空间。 一个房间被布置成了微型酒吧,甚至配备了一架半品脱大小的钢琴。杰克站在门口片刻,想到如果他真的赢下了赌场,并且将来变得非常富有,他要为海伦建造一座带有这样内置吧台的房子。海伦一定会喜欢的。不过,就算他赢了赌场,她可能也不会经常待在家里。 房间里大约有五六个人,聚集在钢琴周围。达芙妮·桑德斯独自站在吧台的另一端,恶狠狠地盯着杯中的酒。杰克走向她。她似乎又开始用那种眼神看人了。 “并不是我在乎他,”她像是继续着下午中断的谈话,“我只是不想看到她得逞。” 杰克严肃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应该给出一些建议,但他想不出该说什么。 “这个小贱人,”达芙妮·桑德斯补充道,“她几乎跟弗雷特一样坏。” “我觉得你好像很容易就不喜欢别人,”杰克说。 她愤愤地看着他。“我有充分的理由。”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走开。” 他决定还是听从她的吩咐比较好。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了解达芙妮·桑德斯的事。这不是普通的娱乐之夜,他提醒自己。 昏暗的大厅尽头,一扇门开着,他决定进去看看,于是走进了一个图书馆。这是一个位于房子前面的、光线柔和的宜人房间。里面没有人,他高兴地坐在了大沙发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这样独处过了。 他摸了摸口袋找火柴,但没找到。旁边有个烟灰缸,但没有火柴。他站起来,在其他烟灰缸和桌子上寻找。哪儿都没有火柴。他心想,这房子管理得真差劲。 大书桌的抽屉微微打开,足以让他看到几个色彩鲜艳的火柴盒。他轻轻拉了一下抽屉,拿了火柴,点燃了他的香烟。 正当他准备关上抽屉的时候,金属反射出的光泽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又拉开抽屉几英寸。 抽屉里有一把丑陋的小手枪。 他拿出手枪并关上了抽屉。一阵阵轻微的电流感沿着他的脊椎上下窜动。 杰克没有丝毫怀疑。他手中的正是杀死约书亚·冈布里尔的那把手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