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慈母泪酸涩爱女心(上)(1/1)
“皇上刚下早朝,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啊?”宜修在剪秋的搀扶下,坐在了胤禛左手边的椅子上。胤禛紧皱着眉头,歪了歪有些酸痛的脖子,长叹了一口气。 宜修因着连番出事,好久未召集众人晨昏定省。如今开了春,天气暖和了许多,才算是重新立起了规矩。不料这才请安的第一天,胤禛就来了。 “朕有件事要跟皇后商量,正好你们都在,不妨听听。”胤禛捏着手里的佛珠,左手有规律地敲打着扶手,眉头上的川字纹似乎永远消不下去一样。“今日早朝,准噶尔派人入朝求亲,为他们的英格可汗求娶大清的公主做王妃,以安边民之心。” “天朝公主下嫁和亲也属常事,只要从宗室里边儿,挑一个合适的女孩子,封了和硕公主下嫁便是。”宜修在皇家浸淫多年,见过的类似事件已有很多。 身为皇家的公主,既然享受了常人享受不了的荣华富贵,也得同阿哥一样,以一己之身作为换取国家安定的筹码。不过皇家公主多宝贵,而且笼络大臣也是要职。若是能嫁在京中,不仅能与皇阿玛和额娘时时相见,也能免受边陲风霜之苦,夫家也不会太过为难。所以和亲这种苦哈哈的差事,也多是宗室里不太受宠的女孩子去做。 黛玉的心思飘得极远,上辈子的探春妹妹,不就是被南安太妃选中,要嫁到琉球去和亲吗?这所谓的王妃头衔,听起来荣耀至极,可故土难离,谁也想不到好好的女子远离了父母亲人,会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啪”,一声脆响。众人望去,原来是定嫔(也就是晋封了的富察贵人)打翻了茶盏。她面上有些慌乱,忙起身行礼请罪:“臣妾失仪,请皇上和皇后娘娘恕罪。最近弘曦夜里闹得厉害,臣妾哄着没有睡好,刚刚走神了。” 胤禛抿了抿嘴唇,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她回座位坐下:“弘曦夜啼之事太医也告诉朕了,不打紧,好好调养便是,你也要好好休息。” 宜修接过胤禛的话茬:“是啊,你第一次当额娘,手忙脚乱也是正常,有什么问题可以多向宫里有孩子的嫔妃以及嬷嬷们请教,不必总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你看之前和你同宫的淑嫔,如今肚子里又有了一个,弘曜也生的聪明机灵。宫里年纪小的阿哥就六阿哥和你的七阿哥,皇上可对两位阿哥给予厚望,你和淑嫔也要多多来往才是。”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定嫔起身坐下,抬眼扫了一眼黛玉。黛玉则抿紧了嘴唇,感觉好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或羡慕,或嫉妒。但其中最尖锐的,还是一旁齐妃的目光。 黛玉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宜修这一招借刀杀人可向来都是屡试不爽。上个月十八日,胤禛亲下口谕,既然允禩缘罪被撤去黄带,玉牒除名,那弘时身为他的儿子也理应被撤去黄带子。不仅如此,弘时还被交给了康熙帝皇十二子允祹“约束养赡”,齐妃见到儿子的希望又渺茫了一层。 “确如皇后所说,一般和亲都是选的宗室女子。为难的是,准噶尔他们此次要求娶的是嫡亲公主,而非宗室女子。” “准噶尔本属大清,不过是个边疆部族。大清肯下嫁公主,已是给他们极大的颜面了。竟然还要予取予求,非要嫡亲的公主,实在是得寸进尺。”眉庄听到皇上的话,不由有些义愤填膺。 “和亲一般都是选宗室女,臣妾记得只有先帝爷将自己亲生的蓝齐公主,嫁与了准噶尔。”敬妃如今帮衬着眉庄协理六宫,此时说话也是理所应当。 “正是因为有此先例,朕才不好回绝。” “如今宫中嫡亲的公主不过四位,欣贵人的淑和,本宫的温宜,敬妃的忆欢还有淑嫔的念同。其中就算是最大的淑和公主,如今也不过六七岁,如何能担得起和亲的重任?”说话的是端妃。自眉庄掌管宫务以后,便没有恶意克扣她的东西,太医也能正常前去请脉抓药。再加上有温宜承欢膝下,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直至年世兰去世,她也时不时地会出来走动一下了。 “若是有足岁的公主,朕也不必为此烦心了。如今朝中的形势你们都知道,西北初平,年氏一族已经伏诛,朝中武将也是人才匮乏。准噶尔是一向厉害,若是此事得不到妥善解决,恐怕要起战事。而如再动兵,一时钱粮都不足啊,实在不是上上之策。” “皇上所言甚是,一切以朝政为上。” “安内必得先攘外,为今之计和亲是唯一的办法。只是朕亲生的四位公主都太过年幼,一时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听得皇上的话,几位有公主的嫔妃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也是如释重负,悄悄松了口气。 此时皇后又开了口:“准噶尔只说求娶嫡亲公主,未必是皇上亲生的。” “你是说……” “先帝最小的女儿朝瑰公主,正当妙龄,尚未定下人家,是最合适的人选。” “可她毕竟是朕最小的妹妹啊!” “皇上日夜为国家劳心,连自己都付出去了,又怎能吝惜一个异母所生的妹妹呢?更何况朝瑰公主的生母只是先帝的一个贵人,就算皇上日后指婚,也不过是在朝中挑个中等人家,又怎及嫁出去给准噶尔体面尊贵呢?” 黛玉听着上面胤禛和宜修的一问一答,心中满溢着的都是可悲。不说昭君出塞这样远的事情了,蓝齐公主的例子还明晃晃的就在眼前。用女人来维系这表面的和平,其中的心酸和身不由己又能和谁诉说。出嫁那日,她便是故国的牺牲品,若是哪天两家兵戎相见,她也会被第一个质疑成为夫家的质子和牺牲品。 这世道,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女子身在其中,只是在被着礼教裹挟着前进,似乎从来没有选择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