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鱼头豆腐锅(1/1)

沈晏矜持地等了几天,也不见崔令鸢做出来什么送他,不禁怀疑,便这样中道崩殂了? 不免想到她的性子,似乎这才是常态,一时哂然。 似乎只有在吃上,才能让她保持数年如一日的热情。 他猜的大差不差,崔令鸢却是放弃了四不像香囊,开始打起络子来。 昔年崔令鸢还是初中生的时候,女生之间曾经流行过一段时间打络子,校门口卖,几毛钱一条丝线,好些种颜色,一般挑三到五种就够了,成品戴在手腕上、挂书包上,都好看。 主要是简单。 络子早打好了,五色丝线,最简单的长命缕样式,崔令鸢却一直磨磨唧唧没送出去。 这行为就好似后世小女生给男朋友套小皮筋似的,忒纯情,不合适。 茴香自从那日就把过去不怎么顺眼的郎君给看顺眼了。 起初她劝自家小娘子做香囊,不过是憋着一口气,不愿看小娘子输给那阿梨罢了,后来想一想,何必跟人家比,就郎君一点不姑息对方那样,阿梨就不可能成事。 再加上,咳,目睹了郎君与娘子之间的温情,她已然从唯粉磕起了cp。 娘子说不合适,茴香不甚在意,有什么不合适的! 故借故寻到了阿昌,在外讨论一番,自然传进了里间坐着的沈晏耳中。 —— 空气中飘着浓浓的鱼汤香味。 一入了冬,各种炖汤就成了蘅芜居菜单上的爆款,其中鱼汤无异又是其中的常青树。 羊肉性燥、豕骨费时,鱼汤无疑是最简单不费力的滋补上品。 今日煲的是鱼头豆腐汤,鱼头煲汤底,鱼肉汆成丸子,与豆腐粉丝同煮。 崔令鸢干脆抬出来小釜做涮锅,先喝汤,喝得差不多了,再加高汤,下各种涮菜。 鲜鱼丸,不比后世超市里买的冷冻淀粉制品,又嫩又滑,若不是与豆腐一个切方块、一个挤成丸状,几乎分不清。 鱼头先煎后炖,胶质都炖化了,汤呈奶白色,豆腐跟鱼丸也是白玉般的颜色,和鱼头上的嫩肉一道颤巍巍地随汤咕嘟着。 汤味已经够鲜了,上桌之前,只需要撒些盐和胡椒粉即可。 崔令鸢招呼沈晏先喝一碗鱼汤,热乎乎的鱼汤下肚,浓稠鲜美。 鱼丸到底比豆腐多了一丝弹劲,咬下去的时候,顶着上颚,溅出鲜烫的汁水。 鱼头微黄,汤色如乳——其实寻常人家,吃完鱼身上肉,鱼头一般都丢掉,哪里还会想着用它来做菜呢?高门里更是夸张,只吃鱼眼睛的有,只吃鱼腹嫩肉的也有,怪癖层出不穷! 沈晏身上却没有那些公子哥的奢靡风气,平常虽也锦衣玉食,却来者不拒,猪蹄吃得,鱼头也吃得。 见他吃得香,崔令鸢很能理解家长为什么都喜欢不挑食的孩子了。 除了鱼丸子,还有一盘薄薄的鱼片,起初沈晏以为是鱼生,夹起就往碗里放,崔令鸢赶紧制止了:“这是用来涮锅子的。” 她示意夹起一片,放进了汤里。 生鱼片跟寻常吃的鱼生还是不一样。 时人吃金玉脍,多半用的鲈鱼。 崔令鸢也做过一次,鱼肉片得薄而匀,用酒醋浸洗,再用干净纱布包起来沥干水,整齐码放在碎冰上。鱼肉色白,这是玉脍。 齑料则不尽相同,但必用黄色,崔令鸢以蒜、姜、盐、白梅、桔皮、熟栗子肉和粳米饭等按比例配好,切成细细丝儿,再与香油、橙齑、盐糖调汁,此为金齑。 再把冰镇后的鱼片与金齑料汁一拌,又滑又嫩又鲜,适合炎炎夏日,入口如冰融,清爽解腻。 今日用来涮锅的鱼肉是乌鳢,这鱼凶猛的很,爱吃青蛙和其他鱼,许是运动量大,肉质也一等一的鲜嫩、细腻,少刺,最适合用来做涮鱼片。 喝过原汤原味,再下各色青菜之类的,吃粉丝子,加些蒜末茱萸油,香辣得很。 沈晏说起这段时间城外不太平,让她出门小心。 崔令鸢忙打起精神:“可是流民作乱?” 若只是流民,倒不足为惧,这些流民不被放入城,在城外受冻挨饿,便投靠了附近一带的山匪。 崔令鸢蹙眉:“若只是山匪,剿灭就是,若只是流民,想办法招安就是” 偏搅和到一起去了。 山匪作恶多端,流民却只是走投无路,仍是大晋子民,若一同镇压,恐怕寒各地流民之心。 山匪狡猾,流民数目不小,本是一群乌合之众,时不时抢一回城郊的村庄,过后东躲西藏,竟拿他们没办法。 既然说起这事,崔令鸢便将另一件小事也说了。 “最近婢子去采买,见米粮店门口排起长队,恐跟今夏雨水成涝,秋收减少有关。就是坊间,也有嚼舌根的,总之都是些无稽流言。” 沈晏知道这事,他的好友齐衡便在京兆府任职,京兆尹和少尹已经派他们抓了几个人去官衙问话,却也无甚所获。京中大街小巷甚至编出了童谣,也只能先派人禁了。 至于童谣的内容,沈晏神色肃穆。 从夏日的雨水扯到最近天象异常乃至于东宫失德天降示警上事涉家国气运,恐怕不是民间自生,而是人为制造,而针对的谁,为谁造势,背后推手何尝不明显。 他是起居舍人,并没有调查这件事的权利。 “如今国泰民安,一些谶言罢了,不足为惧。” 崔令鸢见他神色郑重,安慰。 “流言纷纷,到底人心不安。” 崔令鸢抿唇:“郎君与太子情谊深厚。” “自幼同窗,伴读之谊。” 对着崔令鸢,他缓了缓声音,“凡党争宫变,倾轧东宫,朝堂动荡,天下不稳。” 世家享受了位高权贵带来的便利,便不可能独善其身。 非是他选择站在太子一党,而是在他未通人事之前,宁国府就做出了选择。 崔令鸢垂眸,好吧,到底镇北侯府不够入流,还未触及权利的漩涡。 崔令鸢重新坐正,微笑一下:“今天下平定,海清河晏,凶谶到底不足为惧,轻易便可化解。” 与小娘子议政,尤其这小娘子还是阿翘,着实是种新奇的体验。 沈晏思索片刻,神情越发庄重:“愿闻其详。” 崔令鸢简要地说:“若只想遏制住流言,或是为己造势,不若先威众耳。” 沈晏反应过来,“大楚兴陈胜王”。 沈晏轻笑,说不出的自豪,我阿翘聪明谨慎,原是藏拙,知世故却不世故,历圆滑而弥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