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上书（1/1）

次日仍旧例行早朝。 虽然在别宫中发生了几件大事，然众臣也只敢闷在心里，故而上朝时皆是面上一片祥和。 终于忐忑不安地将议事章程全部走完，文武百官正期盼着那一句“退朝”，怎知中书令苏润平却捧着一卷东西走到正中央。 “臣有事启奏！” 皇帝蹙了蹙眉，盯着苏润平一言不发。 苏润平神色却一片坦荡。 朝臣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尤其是伴驾去了别宫的，心中乞求苏润平莫要提昨日之事。 “臣跪请皇上赐死贵妃汤姝及协律都尉汤庆易。” 此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将大殿炸得只剩倒抽的凉气声。 皇帝神色莫名地盯着苏润平，问了一句：“苏爱卿再说一遍，要赐死谁？” 苏润平将卷轴放磕了个响头，再次重复：“臣苏润平，跪请赐死贵妃汤姝及协律都尉汤庆易！” “缘何？” 皇帝不轻不重地吐出两个字，将众臣嗓子眼又提起。 “臣昨夜收到一纸卷轴，其间有两项控诉，一是诉贵妃汤姝伙同协律都尉汤庆易制造了一起子虚乌有的巫蛊之祸，并栽赃陷害于方皇后；二是诉贵妃汤姝与协律都尉汤庆易致镇国公全府枉死！” 满殿哗然。 龙椅上的皇帝瞳孔一震，眯了眯眼道：“将卷轴呈上来。” 苏润平起身，缓缓上前将卷轴递给御前内侍。 皇帝接过一字一句看了个仔细。 “呵，倒是写的情真意切。可何人诉冤，为何不将署名写上？不敢署名，如何分辨所述真伪？” “回皇上，诉冤者为方家小姐、镇国公嫡女方祯宁，她现下正在我府中，随时听候皇上传召。” 满殿惊惶！ 老天爷，他们听到了谁？镇国公府小姐？ 方家不是只有一位小姐吗，便是在冷宫中故去的那位…… 百官将头压得更低了。 “你说谁？”皇帝勃然大怒，“苏润平，你是傻了不成？哪里来的市井骗子就将你骗得团团转了。还是说，你诓骗朕？你听过方家还有第二个小姐吗？” 苏润平连磕三个响头：“皇上，不是微臣斗胆骗您，是那方家小姐言辞凿凿，她说若是她所言有误，她愿受杖刑。况且她连夜神不知鬼不觉闯进微臣家中，来无影去无踪的，微臣实在没有办法，若不帮她呈上这卷轴，唯恐臣那发妻就要将微臣剥层皮了。且……且方小姐说了，若臣不帮她呈递，她便要去击鼓鸣冤了，若是真让她击鼓鸣冤了，那全京城便……” 皇帝嗤笑一声，怪道他愿意帮忙，如此才是他了解的苏润平。 “罢了。”皇帝语气和缓下来，“那方家小姐可提她有无证据？” “有，但她说证据涉及辛秘，并未让臣察看。她原话‘事关国之根本，希望能亲自呈给皇上’。微臣知道的便只有所呈卷轴上的内容。” “呵，倒是个伶牙俐齿的。国之根本，她说方家么？有意思。”皇帝话中耐人寻味，“那便让人去苏府请这位‘方小姐’吧。” “请到……” “就请到金銮殿吧，她不是要跟朕谈国之根本吗？” 约摸过了两刻钟，金銮殿外才隐隐出现一个身着玄色衣裙、梳着垂云髻的少女身影。 怎会有人穿玄色衣裙上殿？如此不吉利，怕是不讨喜。 金銮殿龙椅之上的九五至尊果然轻蹙眉头，转念又嘲讽一笑。 少女离得更近了，众人才隐隐见着她身形高挑，体姿纤细，虽仍看不清面容，但她身段挺拔如松，步履稳健沉着，尽管不若平常高门女子般轻盈婀娜，然举手投足间却满是坚毅和果敢，让人莫名想起四个字——将门虎女。 离得更近后，众臣才看清原来她身上穿的并非普通玄色衣裙，而是暗青色的提花素罗直裾袍，虽是素色，但衣袍上竟有若隐若现的虎纹！ 百官恍惚间方想起来这是镇国将军方骞朝服的颜色和底纹，自他去了西南后，朝中再无人穿暗青色虎纹官袍，今日又见，百官心中难免泛起波澜。 他们头一回见女子将官服颜色穿在身上，但是此袍由方骞之女穿，不合规矩却又合理。 待她行至大殿中，百官才惊觉此女容貌之姝丽，非暗色衣袍不能压住其容色，尤其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竟比殿中悬着的龙珠还要夺目，眼波流转间似有星光笼罩在她身上。 幸好暗青色虎纹直裾袍在身，倒为她添了几分不容人小觑的庄重和威严。 但这女子，似乎有些眼熟？却没人能想起究竟在哪儿见过她，包括殿上的九五至尊亦如是。 最后众人归根结底，只认为她是长得像方将军的缘故，才会如此面善。 “臣女方祯宁，拜见皇上，愿皇上千秋万岁，洪福齐天。”她咬字清晰，声音洪亮。 开口不诉冤屈，只有祝愿。 百官对她又是另眼相看。 “你说你是方祯宁，你有何证据证明你是方家后人？”皇帝睥睨着殿上少女，目光中难是探究。 “回皇上，臣女有方家信物，此物只有方家女儿才有，一枚在臣女手上，另一枚……”她顿了顿，“在姐姐手上。” 说罢，她将腰间蝶型玉佩呈上。 内侍呈给皇帝后，皇帝果然眉色似有松动。 “朕却只记得方祯宁是个小公子，怎地突然变成了小姑娘？莫要告诉朕，这些年你竟做了内侍，那方将军泉下有知会多么遗憾。”语气中虽是玩笑，但众臣并不觉好笑，元曦更不觉得好笑，最后殿中却只回荡着皇帝的大笑。 元曦暗自握了握拳，不露生色道：“回禀皇上。内侍也好，别的也罢，世人在这世上做的一切活计不过是为了生存。父亲曾教导臣女，男儿魂与男儿身无关。臣女相信，只要臣女坦坦荡荡活在这世间，不偷不抢，不杀不掳，志存高远，父亲泉下若能见臣女抬头做人，便不会遗憾。” 男儿魂与男儿身无关！ 候在一旁的内侍心中都不免起了震荡。 一番话高下立见。 皇帝轻笑：“镇国将军倒是会教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