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隐秘北上(1/2)

刘庄没有计较太子刘炟的无知,相反,他倚着绣龙黄锦垫上,却扭头看着马后。马后躬身颔首后,至帐后一会出来,手中拿着紫色锦匣,庄重地放到刘庄病榻上。

夕照与秦鹅扶着刘庄费力地坐起身,马后又在刘庄身后垫上一块云纹龙凤锦垫。刘庄颤抖着苍白的双手打开锦匣,从中拿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黄缣展开,然后庄重地对刘炟道:此为永平五年,河西大将军窦融临终绝奏……”

说着,刘庄形容枯蒿,剧烈地咳嗽一阵,才喘息着接着道,“窦氏兴于河西,名将迭出……对付羌胡惟窦氏不可也。窦卿辞世,朝廷失柱石,吾幸有孟孙。汉与匈奴,势同水火,不能两立,二百余年征战不休……灭掉北匈奴,乃朝廷首要。当年,窦卿谋百年大业……已为北虏挖好百年大坑。此奏乃吾大汉百年国策,自今日始,汝当体习之!”

“绝奏?!”刘炟一脸谔然,他接过黄缣,只看了一行便泪如泉涌,到最后,已经呜呜悲泣着念出声,“……灭匈奴者,窦氏也……灭窦氏者,窦氏后人也……”念完,便将黄缣抱在胸前沉思起来。良久,他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他的皇父,“父皇,儿臣懂了……儿臣定不忘父皇教诲,誓灭北匈奴……”

太子虽然在铭誓,刘庄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滴浑浊的泪珠挤出眼角,秦娥赶紧用绢巾拭去。太子的神态令他心碎,他知道太子并没有完全读懂他的心思。他本意是要告诉儿子,要重用窦氏,确保铲灭北匈奴。更要管束窦氏,不使其狼性为祸!

可话到嘴边,刘庄又黯然憋了回去。

知子莫若父,儿子刘炟性格柔弱,能做一个仁厚之君,却少了些杀伐决断。他不敢再强求,毕竟,诸子中能出一个宽仁之君,已经是幸事了!

只不过,管束窦氏之责,便只能寄托宽厚墩仁的窦孟孙。可孟孙已年迈,孟孙之后呢,他不敢往下想了。或许这便是大汉宿命,这便是窦氏宿命啊!

他已如枯草,油尽灯枯,他只能拚着最后一丝力气,力争将北匈奴打残,为儿子、为天下万民留一个锦绣河山。可天命有数,人生恨无二百年啊。一代人只能管一代人的事,他百年后,太子将成为皇帝,天下将为新皇之天下,他——已经无能为力!

前线敌情如此严重,刘炟却震惊地看到,父皇却没有发出一道诏书!

……

汉明帝永平十七年(公元74年)阴历十一月五日,隐藏在星碛山的徐干部,突然收到窦固派专门信使飞驰送来的密令,令其按原定计划北上,务于十一月二十一日前隐藏到疏榆谷北山,与波绍部汇合。

徐干接令后无一丝犹豫,迅速命祭参带一队斥候刑卒隐秘先潜进沙漠,沿途保护,务必消灭巡哨的匈奴探卒。徐干随后率领别部全军于夜间越过星碛山,进入茫茫戈壁荒漠。

在歙渠向导下,别部刑卒们着胡服,倍道兼程,强行穿越沙漠。他们与寻常沙漠行军正好相反,昼伏夜行,阴历十一月十九日夜里,巧妙绕过白山,进入疏榆谷之北的北山(注:即今莫钦乌拉山,两汉时蒲类人称此山为北山)上,在凛咧的寒风和飘飞的小雪中,顺利隐藏进山林中。

歙渠与他的国兵带着别部,顺着丛林茂密、冰雪覆盖的峡谷、山涧,弯弯绕绕,曲折上行。天亮前,别部登上平坦山顶,原来这里是一个夏季牧场(注:约今八墙面子乡位置)。山巅长满云杉、松柏,地面的草场,已经为积雪覆盖。

别部在林间迅速扎下野营帐蓬,全军静默无声,但士卒们既兴奋又紧张。这里太隐蔽了,北匈奴人正在白山南麓枕戈待旦,他就就是想破头,也不可能想到此时已经有一支汉军,在北山深处的深山老林里扎下了大营,截断了他们的退路。

歙渠显然是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在一个牧民夏季游牧时使用的一个石头围栏内,圈着整整数百头羊。林间的马架子房内,则藏匿着整整一屋子木炭。别部宿营后,每个帐蓬内可以掘地为盆,燃起木炭,既可取暖,又可烤食,这令全军士卒既惊讶又感动!

天渐渐亮起来,徐干带着三军军侯勘察了地形。

站在山巅向远处遥看,积雪覆盖的北山青黑色的丛林与积雪覆盖的山峦交错,整个山脊呈波浪形起伏,宛如一条蛰伏的巨龙,骨骼峥嵘,冷峻的盘桓在疏榆谷盆地和三塘驿荒漠之间。其南北坡都分布着无数梳状的纵深沟谷,每一条沟谷都被掩映在茂密的丛林里。

高山雪水滋养着这里的牧草和牛羊,也滋养着牧民们安静、原始的生活。山巅空气异常清新,天空乌云沉沉,仿佛就在头顶,似乎一伸手就能触摸到,可走近了又飘飘缈缈一无所有。一团一团的乌云在森林之上的天空宛如烟火,变化万端,舒展着、翻卷着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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