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景泰元年初见朱见深（1/1）

当胡岳的身体送回家中的时候，虎子、小虎、李氏三人趴在棺材上泪如雨下。 小岳的身体终于回来了！ 本来杨轩是要和朱祁钰一起到皇宫的，但看到府里这个样子，便婉拒了朱祁钰，准备过两天再入宫去拜见朱祁钰。 对此，朱祁钰并没有什么意见，跟虎子他们说了些安慰的话后，便离开了。 年已经过完，现在已经改元景泰，是为景泰元年。 等虎子他们哭的差不多了，杨轩便出言道：“小岳的身体已经带回来了，是时候让他的头和身体合为整体了。” 听到这话，虎子率先回过神来，紧接着是小虎。 胡岳的头现在就在灵堂中的棺材里放着。 因为之前没有人能想到胡岳的身体还能被带回来，所以朱祁钰下旨，以沉香木为胡岳雕刻了一副身体，准备最后与胡岳的头一起下葬。 听到虎子的解释之后，杨轩微微颔首，对朱祁钰的做法感到满意。 就连他在到达漠北战场的时候，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找到胡岳的身体。 若是找不到的话，那么最后可能就是这样的结果了。 好在，杨轩没有放弃，最后还是找到了。 他一个人将胡岳的棺材扛起，扛到了灵堂之中。 只见在灵堂之中摆放着一具棺材，杨轩一眼就看出，这副棺材是用上好的木材打造的。 毕竟他已经送走了许多人，也见过不少上好的棺材。 这都是经验啊！ 不过，杨轩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胡岳的头和身体放到一起。 因为他要将胡岳的身体擦干净，最后将头和身体缝在一起，让胡岳能够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走！ 胡岳的身体早就已经被冻僵了，杨轩也不敢用热水擦，一冷一热，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必然会损坏胡岳的身体。 所以杨轩选择了用冷水微微浸湿的毛巾擦拭。 他擦得很慢，也很认真。 看着胡岳身体上的一道道伤口，杨轩能想象得到，胡岳在死前到底经历了怎样惨烈的战斗。 他一边擦，一边轻声呢喃： “小岳啊，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呢？” “太爷爷还没有看到你娶妻生子呢！” 虎子和小虎就站在杨轩的身旁打下手，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出声打扰杨轩，但却可以看到，父子两人的眼睛红红的。 至于李氏，杨轩三人不约而同的没有让她来帮忙。 一来胡岳的战死，对她的打击很大，这段时间，身体都肉眼可见的瘦了。 二来，在胡岳的身体进门之后，她趴在棺材上已经哭晕过去一次了。 若是再看到胡岳满身的伤口，恐怕会对她造成更大打击。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杨轩终于将胡岳的身体给擦干净了。 接下来就是将他的头和身体缝到一起了。 这件事还是杨轩来做，并没有让虎子父子上手。 杨轩就这样一针一线，慢慢将胡岳的身体和头缝到了一起。 他的手很稳，接口处的线也很平整漂亮。 做完这些，三人又配合着将衣服给胡岳穿上，很小心，很小心。 一直忙活到半夜，才将这些都弄好。 最后杨轩和虎子父子将胡岳的遗体挪到了棺材之中。 整个过程，虽然杨轩一直很平静，但虎子父子却知道，杨轩的心中并没有表面这么平静。 要知道，胡岳可是杨轩看着长大的啊！ 对其也是寄予厚望。 在其身上投入的感情一点也不少。 胡岳没了，杨轩怎么可能不悲伤呢？ 只是他将这些都藏在了心里，不想让人窥探罢了！ “爷爷，现在都已经大半夜了，您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这里有我和父亲就够了！”小虎在杨轩的耳边轻声说道。 “嗯。”杨轩没有拒绝，也没有强硬的表示自己要留在灵堂。 见此，小虎把杨轩送回了房间。 杨轩的房间早就已经收拾好了，就等他回来住。 回到房间的杨轩，让人给自己准备了一大桶热水，他该将自己的身体好好洗一下了。 从漠北回来，除了在经过大\/同的时候洗过一次，再就没有洗。 另外，他还需要做伪装了。 府里时时刻刻都有热水备着，杨轩的热水没多长时间就准备好了。 他没有让人留下来伺候自己，关好门窗，拉好窗帘。 房间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随后，他缓缓取下了脸上的面具。 露出了一副极为年轻的面孔。 只是因为胡子的存在，让其看起来偏大了些。 不过，胡子也遮不住其英俊的面孔。（仅仅比一众读者略逊一筹） 杨轩轻轻摸着自己的脸庞，感受着光滑细腻的皮肤，然后又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他已经忘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了，多年的经历，让他的心也在跟着慢慢变老。 再加上姚广孝当初给自己的秘方，让他能和正常人一样变老，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忘记了自己能够长生的事，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 可现在看到镜中年轻的自己，他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年轻时的一幕幕。 那时候，老师还在，太子殿下也在……好多人都在。 那是他生命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候。 房间中很是安静，只有他的呼吸声。 在镜子前站了许久，杨轩这才回过神来。 他找到让虎子给自己准备的药材，按照秘方配置好药水，倒进了浴桶之中。 随后他解下身上的衣服，跨进了浴桶之中。 水已经凉了，但杨轩却好像没有感受到一样。 当他从浴桶中出来的时候，里面的水已经变得很脏了。 而他的皮肤也有了细微的变化。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秘方对他的作用也是越来越弱。 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皮肤，杨轩决定等有时间了，好好改进了一下姚广孝的秘方。 毕竟他的药理知识已经不弱了。 《永乐大典》中关于医药方面的内容，他可是看了不少。 不过，在身体外貌变成年老的样子之前，他就只能戴着面具了。 手上，也得戴上一副手套了！ 换上干净的衣裳，重新戴上面具，杨轩这才让人进来将浴桶给抬走，并将里面的水给倒掉。 再次关上房门，看着镜子中脸上的面具，杨轩觉得，自己需要重新做一副面具了。 毕竟这面具是在战场上随便捡的，也旧了！ …… 在家待了两天，杨轩重新做了一副面具。 是一副鬼脸面具，看起来颇为恐怖。 他穿上蟒袍，收拾利落，便进宫去见朱祁钰了。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要去见小皇帝的遗体。 杨轩入宫的时候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御书房。 “臣杨轩参见陛下！” “镇国公快快免礼！” 朱祁钰见到杨轩，立马起身，以表尊敬。 “谢陛下！”杨轩直起身子，就见朱祁钰面前的御案上摆满了奏疏。 还有一份打开没有合起来的奏疏。 见此，杨轩心中微微满意。 朱祁钰的资质虽然不如小皇帝，但这对待国事的态度，确实好。 大过年的，也没有休息。 杨轩对于朱祁钰也没有像小皇帝那样高的要求，只需要按部就班的恢复发展就好。 漠北之战的失利，对于大明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武将出现断层，经济损失巨大。 景泰一朝的主要任务就是恢复和发展。 毕竟在京师守卫战之中，草原各部的主力基本上全灭，能逃回草原的也不多，已经无法对大明造成威胁。 他们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自保。 要知道，西域那边可还有一个汗国呢，是由蒙古察合台后代在天山南北建立的政权。 大明朝廷将其称呼为别失八里，后世则将其称呼为东察合台汗国。 草原势力遭遇重创，实力大减，若是他们得知消息，又岂会不动心思。 更不用说杨轩还要北征。 也先也只是暂时逃了，但迟早是要落在杨轩手中的。 他已经命令暗卫继续搜集草原各部以及也先的情报，只待开春天气转暖，就可以率军出征了！ 朱祁钰并不知道杨轩心中在想些什么，他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杨轩的新面具上。 “老祖，你这面具？” 这里没有外人，他又恢复了老祖这个称呼。 闻言，杨轩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他总不可能当着朱祁钰的面拿下面具。 紧接着他又转移了话题：“先帝的丧事，什么时候进行？” 说起这个，朱祁钰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老祖，一切都早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回来呢！” 杨轩轻轻颔首，随即又道：“既如此，那丧事就由我来负责吧！” 杨轩想要接过治丧大臣这个任务。 “老祖，这不妥吧！”朱祁钰道。 “我有经验！” “先帝也是我带大的，我想送他最后一程。” “还请陛下满足老臣这个心愿。” 杨旭那言辞恳切道。 要是其他人跟他这么说，朱祁钰肯定不会答应，但这个人可是镇国公啊，是老祖啊！ 朱祁钰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拒绝老祖。 “好，我这就下旨，让老祖全权负责皇兄身后之事！”朱祁钰道。 紧接着就叫来金英，下了旨意。 “谢陛下！” 见此，杨轩感谢道。 他负责过很多人的丧事，但皇帝的丧事，这还是第一次。 但他的心里却没有一点荣耀的感觉，只有浓浓的伤感。 小皇帝可是他的晚辈啊！ 朱瞻基临走前，亲手托付到他手中的。 可却这么年轻就走了！ 杨轩觉得，自己有负于朱瞻基的托付。 回过神来，杨轩再次看向朱祁钰：“陛下，我想去看看先帝！” “好。” 朱祁钰点点头。 随后，他便带着杨轩出了御书房，走向了灵堂。 入眼是一片白。 灯笼，白绫等等… 钱皇后一身白衣，身后还有小皇帝的其他妃嫔。 胡太后坐在小皇帝的棺材旁边，默默垂泪，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一身的孝衣。 杨轩不用猜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正是小皇帝的儿子，已经被朱祁钰立为了太子储君。 在场的人看到走进来的杨轩和朱祁钰，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杨轩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和胡太后钱皇后行礼打招呼。 他径直来到了小皇帝的灵位前，行礼上香。 尽管他是小皇帝的长辈，但他还是臣子，更不用说死者为大了！ 给小皇帝行完礼，上完香，杨轩这才跟胡太后、钱皇后行礼。 “臣杨轩见过太后，见过慈懿皇后。” “镇国公请起！”胡太后开口道，并做出虚扶的手势。 “谢太后！”杨轩直起身子。 胡太后看着杨轩的鬼脸面具，想问一下，但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过，他却给杨轩介绍了一下怀中的大孙子。 “镇国公，这是镇儿的长子，朱见深！” “现在是太子！” 小朱见深在奶奶的怀中很不安分，好奇又有些惧怕的看着杨轩。 “臣杨轩见过太子！”杨轩躬身行礼。 在场的人很多，还是要注意一下规矩的。 “免礼！”小家伙奶声奶气道。 虽然虚岁已经四岁了，但实际年龄才两周岁多一点，不到三岁。 “谢太子！”杨轩道，直起身子，打量着小家伙。 同样，小家伙也在悄悄打量着他。 眼眸之中闪过灵动。 而胡太后这时在大孙子的耳边悄悄叮嘱：“大孙，以后见到镇国公要叫老祖。” 老祖宗也是老祖嘛！ 以杨轩的辈分，说是朱见深的老祖宗也没有错。 听到奶奶的话，小家伙道：“好哒，奶奶！” 小家伙和自己奶奶的感情是很不错的。 因为从他出生之后，大多数时间都是胡太后在抚养。 他的生母周贵妃是什么样的人，胡太后很清楚。 为避免把自己的大孙子教坏，她才自己抚养的。 毕竟儿子没有嫡子，朱见深又是长子。 如果儿子一直没有嫡子，那么皇位最后就会落在长孙的头上。 胡太后最初就是这样的想法，不能让未来的继承人长歪。 而事情的发展也说明了胡太后当初的准备没有错。 只是这并不是胡太后想看到的。 至于这是否对周贵妃公平？ 抱歉，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公平，怕是只有梦里才会有！ 朱见深现在还很小，并不会想太多，奶奶让他叫镇国公老祖，那他就叫老祖。 可以看到，他直接从奶奶的腿上爬了下来，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的走向杨轩。 这一幕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胡太后也没有起身去阻拦。 她就这样看着大孙一步一步走到了杨轩的脚边，然后用自己又短又小的胳膊抱住了杨轩的小腿。 随后仰起脑袋，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脑（老）祖，抱！” 稚嫩的奶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杨轩，想知道他接下来的反应。 胡太后更是紧张的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衣襟。 她让大孙子去叫杨轩老祖，自然是有其它用意在的。 别看大孙子已经被朱祁钰立为了太子储君，但朱祁钰可不是大孙子的亲爹啊！ 在血脉关系上，天生就隔了一层。 而经过这一次的京师保卫战，朱祁钰的皇位已经稳了。 虽然现在对于太子储君这个位置没有换人的打算，但以后呢？ 人心是复杂的，不管嘴上说的有多么好，最后还是要看结果。 人是会变的！ 而随着朱祁钰手中的权力越来越稳，他想换自己的亲儿子当太子的话，胡太后也阻止不了。 因为后宫不得干政！ 这是祖训！ 所以，为了防患于未然，让大孙子的储君之位稳如泰山，胡太后只能如此。 只要和镇国公搞好关系，得到他的认可和支持，那么，将没有人再能动摇自己大孙的储君之位，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要知道，镇国公的手中可还有宣宗皇帝赐予的太宗佩剑呢！ 上打昏君，下斩奸臣！ 这个权力足以让上至皇帝下至百官的任何人产生忌惮。 杨轩听着小家伙的声音，一颗心微微颤抖。 这让他不由回想起了胡岳和小皇帝小时候的样子。 杨轩低头看着小家伙的眼睛，只见小家伙的眼中满是期待。 小家伙什么也不懂，但他岂会看不出来胡太后的用意。 刚刚胡太后在小家伙耳边说的话，他可是全都听到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胡太后，什么也没说，但对方肯定明白他的意思。 “闹祖，抱~抱！” 小家伙的声音再次响起。 朱祁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而在钱皇后的身后，周贵妃则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这一幕。 “抱啊，快抱啊！” “儿子，再加把劲儿，让镇国公抱你！” 她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在心中暗暗为儿子朱见深打气。 钱皇后也同样看着这一幕，现在朱见深已经过继到了她的名下，成为了她的儿子。 她也希望小家伙能得到镇国公杨轩的认可。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杨轩没有去注意其他人的表情和反应，他现在的目光都在小家伙的身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杨轩缓伏下了身子。 轻轻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见此情形，胡太后、钱皇后、周贵妃等人皆是松了口气。 “你刚刚叫我什么？”杨轩的声音响起。 “闹祖！”小家伙回答，口齿有些不清。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杨轩继续问道。 “奶奶！”小家伙实话实说，不会撒谎。 “那你不怕我吗？”杨轩又问。 “怕！”小家伙点点头，但紧接着又摇摇头。 说实话，杨轩脸上戴着的鬼脸面具，看上去还是有些可怕的。 “你是怕还是不怕啊？”杨轩笑着问道。 “我怕闹祖脸上戴的东西。”小家伙回答。 也就是说，他并不怕杨轩，只是怕杨轩脸上的面具。 这个回答让杨轩忍不住笑出了声，但他并没有将面具摘下来的打算。 在皮肤恢复到老年状态之前，面具还需要一直戴着。 “哈哈，这只是一个面具而已，没什么可怕的。” “你要记得，你可是大明朝的太子储君啊！” 听着这话，朱祁钰神色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下一刻就又恢复了过来。 谁也没有注意到。 “闹祖，什么是太子储君啊？”小家伙问道，他现在什么也不懂。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杨轩说道，并没有给小家伙解释。 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在场众人看着杨轩和小家伙互动，也没有人敢打扰。 都在揣摩杨轩刚刚的话。 他到底是不是在支持这个小家伙？ 作为大明威望最高，深受历代帝王信任和重用的臣子，开国太祖的女婿，皇室的老祖宗。 没有人敢忽视杨轩的意见。 哪怕只是听起来随口的话。 杨轩并不想去猜其他人的心思，他现在还在和小家伙互动。 他能看得出来，这小家伙是有一股聪明劲儿的！ 资质要比朱祁钰强。 要知道，朱高炽是他看着从小长大的，朱瞻基也是，小皇帝又是他带大的，朱祁钰小的时候，他也接触过。 对于看小孩子，他还是很有经验的。 但未来不是现在就能下决定的，还要看教育和成长经历。 毕竟就连他也从没有想到，朱祁钰能当上皇帝。 而且对待国事认真负责！ “好了，回你奶奶身边去吧！”杨轩把小家伙放了下来，拍了拍小屁股，笑着说道。 听到这话，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腾腾腾跑回了胡太后的身边。 然后又抱着胡太后的腿，回头看着这个第一次见面的老祖。 眼中满满都是好奇。 同时也有一些疑惑。 刚刚的互动，让他发现，这个老祖还是很好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戴着一副那么可怕的面具。 他想不明白！ 只觉得这个老祖很神秘。 “太后，太子不错，好好教导，未必不能成事！”杨轩看向胡太后说道。 此话一出，胡太后心中一喜，钱皇后和周贵妃的心中也同样喜悦。 因为在他们看来，小家伙这已经得到了镇国公的认可！ “我现在只想看着孙子平平安安的长大，至于教导，可能还需要麻烦师叔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