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那是你我共同故乡（下）”（2/2）
明明在这二十几年，我一直渴望见他。他可能都忘了白沙天堂那夜瑟瑟发抖的胆小鬼——但我从未走出那一夜。</p>
我不断地描摹他的样貌、他朝我伸手的样子、他白大褂里砰砰作响的心跳……我生怕时光荏苒，一晃几十年过去，我会忘了白塔。</p>
现在，我需要在白塔与母亲之间作选择了。</p>
现在，我需要在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之间作选择了。</p>
现在，我需要在善与恶之间作选择了。</p>
最善良的我，会是什么样。</p>
最邪恶的我，会是什么样。</p>
我把很多东西丢了。</p>
我把小时候的我丢了。</p>
——我成了那个在悬崖峭壁前，向少侠虹猫砸出流星锤的猪无戒。</p>
……</p>
我忽然明白了那时老板兔为什么会选中我。原来是为了这一刻，让我成为他的障碍。</p>
我心中的白塔，他肯挟跛足的泥沙而俱下。</p>
而我只是他脚下丑陋的泥沙。</p>
……何其恶劣啊。</p>
原来我从一开始……就不是虹猫少侠。</p>
……</p>
“——叠影！你把我带走吧！用我的命换他的命，用我的命放他自由。求你了啊——”</p>
“侵略旧日之世，夺走这个文明，怎样都好——你放过他吧！放过他吧！”</p>
萧影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他站在旧神宫的烈火之中，朝着星空之上的叠影大喊。</p>
他以最卑微的姿态，请求叠影放过苏明安。</p>
他已经做出了所有努力，拼命抗衡这残忍的“二选一”。原本叠影要求他【亲手杀了苏明安】，但他抗拒许久、以死相逼，叠影才把任务降低为了【炸毁旧神宫】。</p>
他已经做到极致。苏明安只要向前走，就不会有任何阻碍了。</p>
怜悯、爱恨、理想、善良……都已经被他丢掉了，他已经变成了十八岁的自己不认识的模样。为了母亲与故乡，他变得满手鲜血、阴郁寡言，早已不是对着主办方义正言辞质问的那个少年。</p>
他没有死亡回档，不可能两全其美。在妈妈的命面前，普通人根本没法选择。换作同龄人，大概率也和他选择无差。</p>
——扔下爆炸物，妈妈能活。</p>
——不扔爆炸物，妈妈就死。</p>
没有任何余地。</p>
耳朵嗡鸣一片，烈火焦灼声、废墟倒塌声、热浪扑打声……他望着天空之上的苏明安，心中疼痛得快要裂开。</p>
“苏明安，我……”他想说出自己的痛苦。</p>
……</p>
【萧影拿出一座黑鸟雕塑，他将它抵在自己额头，低低笑了，说着晦暗不明的话：】</p>
【“……明明我们才是一样的……苏明安。”】</p>
……</p>
【秦将军望着苏明安，视线之幽怨，与萧影如出一辙——都是一种思念许久的眼神。】</p>
……</p>
思念已久。</p>
我对你——对你这座理想的白塔——对你这位我人生中的英雄——思念已久。</p>
看见你，我像是看到了我最热切的理想的化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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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明安，我真的很想念……”他想说自己遭受了多少痛苦。</p>
他想说自己回忆了白沙天堂那夜多少次。</p>
他想说自己有多么渴望见到他。</p>
可高洁的白塔俯瞰着他，目光冷漠而锐利，几乎让他丧失了言语。</p>
——悬崖之上的少侠，拔出了长虹剑，俯瞰着。</p>
“你是我……”少侠开口。</p>
少侠的眼神里满是陌生。</p>
萧影的瞳孔睁大，满腔冷气灌入他的咽喉。</p>
他几乎感到自己站在了悬崖边上，摇摇欲坠，只要一道冷风，就会坠入悬崖。</p>
“……最无法原谅之人。”</p>
“萧影。”</p>
长风吹来。</p>
黑鸟坠入悬崖。</p>
……</p>
【“坏人是什么，理想是什么。”】</p>
【“它们之间是对立关系吗？我为了理想，成为了坏人，是我的错吗？”】</p>
【苏明安不说话。】</p>
【萧影忽然掀开被子，面对着他：“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哪个重要？神明……不，天使大人，你能告诉我吗？”】</p>
……</p>
——程序正义，结果正义，哪个重要？</p>
——坏人，理想。这两者是绝对的对立关系吗？</p>
动画片总会告诉他，邪不压正，坏人的理想一定不会实现，好人的理想一定会在大结局实现。</p>
于是他为了好人能实现理想，变成了坏人。</p>
但为什么……</p>
为什么四个世界过去……苏明安变得如此看重身边的同伴，甚至胜利在手，苏明安却不愿意向前走？</p>
萧影只是隔着直播间屏幕看过苏明安。那时他以为，苏明安只需要完美通关，牺牲任何人都在所不惜，但他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也只是苏明安愿意展露的形象。</p>
他和那些高塔之下的人类，没有区别。</p>
黑鸟雕塑落到苏明安手里，他的视线落在萧影身上，一瞬间明白了萧影从何而来。</p>
五具尸体随着傀儡丝，摇晃在身后，陪他一同望着这件粗制滥造的黑鸟雕塑。</p>
“龙国（cha）。”苏明安轻轻念了念这行文字。</p>
“……嗯。”萧影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p>
“那是你与我的……”</p>
“共同故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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