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遗（1/2）

李遗，是阿牛真正的名字，夫子起的。</p>

从小到大除了夫子没有人用这个名字叫过他，可夫子自己也很少用这个名字叫过他。</p>

村民们一直用阿牛称呼他，连自己都要忘记自己是有正经名字的。</p>

李遗，木下所遇，遗留之子。</p>

他一路走过柳青家的面馆，柳青透过二楼窗口看到他的身影，悠悠一叹。问身后一公差模样的人：“哥，你会帮他的吧？”</p>

柳盛看了眼已经远去的少年，面无表情道：“咱们的县尉大人虽然怯懦，但是并不昏聩，怎么处理这件事，谁都干涉不了。甚至朱家放出来的话，都有可能是他们信口胡诹，你们就乱了方寸。”</p>

他想起什么，一声冷哼：“陆鑫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也跟着煽风点火。“顿了顿，他揉了揉柳青的头发：“看在你的面子上，必要的时候我会照顾他的。“</p>

李遗对这对兄弟的关切一无所知，他走过梁老爹的酒坊，驻足看了两眼，继续前行。</p>

一直走到了这条大街的尽头，穿过三道牌坊，在两头狻猊石刻前站定，面对着稍显破旧但犹有几分威严的门庭。</p>

他匀一匀呼吸，慢步走上台阶，叩响了厚重的大门。</p>

他因紧张而面色通红，沉闷地叩门声在胸腔里地回响，震耳欲聋。</p>

门里却并未有任何响动。</p>

他又叩门，依然没有回应。</p>

想来是太早了。他地呼吸渐渐匀了，心也慢慢定下来，靠着大门坐在了门槛上。</p>

面朝大街，无人看他。</p>

一如早起拉酒的日子，出门太早了。</p>

府衙大门厚重，门槛够高够宽厚，他竟睡着了。</p>

不知过了多久，府衙公差打开大门，却被一具顺着大门滚进来的“尸体”惊得骇然。</p>

他的一声尖叫叫醒了府衙中值守夜班的公差，也将从梦境中跌醒的李遗彻底唤回了现实。</p>

县尉翟闻身着官衣，步履匆匆，从后堂奔至前堂，一众公差在堂前叽叽喳喳，少年李遗立在堂中。</p>

翟闻扫了一眼堂下少年，不满地朝骚动地人群喝道：“衙署公堂，礼法重地，叽叽喳喳，成何体统。”</p>

堂前终于安静下来。</p>

他招手让李遗上前，平声道：“你这娃娃，在府衙门口睡觉，可知有扰乱府衙威严之嫌？”</p>

李遗躬身行礼道：“大人明鉴，小子不敢造次，来访大人只有二事。一状告冤案，二来应诉。”</p>

翟闻端身正坐：“一一道来。”</p>

“小子昨日在自家酒肆与泼皮朱奕等五人发生争执，动了手脚，互有损伤。闻听朱奕状告小子恶意伤人，小子特来应诉。”</p>

翟闻眯眼上下打量他一阵，自是知道昨日日落时分见到朱家人的已经是传了出去，只是没想到朱家连诉状都没正经递上来，被告的人就自首来了。</p>

“他奶奶的，这是自首吗，这是逼宫呢吧。”翟闻捋捋山羊胡，心下暗骂。</p>

这处处漏风的府衙围墙，透出去地是风，进口袋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p>

翟闻轻咳一声，说道：“此事尚无定论，本官尚未唤你，你且归家等候。你的冤案，可是为昨日斗殴鸣冤？</p>

李遗毫无征兆地扑通跪下，“我为我枉死的乡邻鸣冤！”他从袖口中抽出彻夜未眠写就的状纸，双手举过头顶，俯首道。</p>

“我全村被杀，二十七户人家尽遭不测，七十五名乡亲下落不明者一人，惨遭屠戮者六十六人，尸身被践踏残缺者三十五人！“</p>

一言既出，堂中落针可闻。</p>

翟闻心中暗惊一声不妙，堂下少年还在一字一句陈述。</p>

李遗揭开了自己最不愿触及的伤疤，直面月余前的那场变故。</p>

这是为自己留一分找到夫子、找到凶手的希望。也是自救。</p>

听陆鑫说县尉大人固执但不昏聩，那便是个顾及脸面的人。即使顾及朱奕哥哥的威势对自己处置不公，那也仅仅是处理一件斗殴致伤之事。</p>

那么自己亲身经历的生死之事，如何就能置之不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