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的烦恼(十)(1/2)

“娘娘……”赵太妃脸上的神色似哭似笑, 带着浓重的讽刺腔调重复了一遍。

三十年混迹深宫,多少女人使尽浑身解数,沉沉浮浮, 就为了一句“娘娘”, 从前她也是这其中的一个,现在, 她的时代已经过去,早有新人粉墨登场。

佩云一向话少,此刻脸色发白,毫无辩解的意愿,眼泪顺着红肿的脸颊,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

小宫女们的恐惧全部爆发出来,成了争前恐后的揭露:“娘娘为帝姬做主啊!那公公不怀好意, 佩云一定是有什么阴谋!”

“放肆!”赵太妃抄起茶杯砸了过去,哐啷一声碎在美人榻边,几个小宫女吓得一时失声, 片刻后瑟瑟发抖地将头叩在了地上, 活像是埋头在沙地里的鸵鸟。

赵太妃眼眶发红, 含着无限不甘和委屈,胸脯剧烈起伏着:“陛下身边的人,也容你们置喙?”

闻言, 几张带着稚气的脸花容失色。

苏佩云跟在端阳帝姬身边五年, 是凤阳宫资历最老的宫女, 在此之前她伺候在御前。如果说她与宫中内侍交换信息,最大的可能, 那人就是原先的同事、天子身边的内侍。只是她做事躲躲藏藏, 畏手畏脚, 引人不得不往坏处想。

这道理,小宫女想不明白,赵太妃却深谙其中可能。

佩云会有那么大胆子公然害端阳帝姬?如果她背后的靠山正是九五之尊呢?

“我就知道,这么多年了,皇儿还是记挂那件事。他自小坎坷,不亲本宫,我也认命。”赵太妃含着眼泪笑着,显得愤懑又悲凉,“当年那事情是因我而起,冲我来不行吗?敏敏还小,他怎么能拿自己妹妹开刀!”

“娘娘!”尚宫姑姑顺气的手已经有些抖了,抓住了失态的赵太妃的衣襟,企图阻止她再说下去,“娘娘,消消气吧。”

柳拂衣和慕瑶对视一眼,沉默地看着这场混乱的皇家恩怨。传说中,赵沁茹出身名门贵族,自小身娇体贵,入宫后又做了跋扈宠妃,先帝为她摘星星摘月亮,唯有一点意难平——没能把她扶上皇后的宝座。

但她一直觉得自己才是最后的赢家,因为先皇后无子,她生的儿子养在无子的先皇后名下,顺顺利利地继承了大统。

事到如今,她才发现自己输得彻底。

这位年轻的天子被先皇后培养成了另一种人,与她不同的人——一个光风霁月、爱憎分明的高位者,他对待亲生母亲的态度非常暧昧,他始终保持着礼貌和客气,客气得有点生疏。

甚至,先皇后去世以后多年,赵太妃也始终没能做成皇太后。

从前宠冠六宫,也不过是天子之妾;现在母凭子贵,富贵泼天,却终究只是个太妃。

甚至她生养的女儿,他嫡亲的妹子,也不过顶着一个天子宠爱的帝姬名头,没有一天享受过哥哥亲昵的对待。

她怎么能不气,怎么能不疯狂?

赵太妃望着佩云,仿佛透过少女消瘦可怜的一张脸,看到儿子陌生而厌弃的眼神,她的声音里带着肃杀的狠意:“给我压下去,关进天牢,不许给她吃喝,也不能让她寻短见!”

站着、跪着的诸人敛声闭气。她们隐约知道,今日过后,一场大战即将拉开。苏佩云只是个引子,一旦儿子前来找母亲要人,就到了这场根深蒂固的矛盾最终爆发的时候。

“娘娘……”被侍卫粗暴架起来的佩云忽然抬起了头,她的脸上沾满了散乱的发丝,脸颊高高肿起,“佩云在帝姬身边五年,一直将帝姬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爱护,事情不是我做的,更不是陛下……”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伴随着侍卫的叱骂和清脆的耳光声,渐渐消失在门外。

柳拂衣身边一声轻微的衣袖摩挲声,慕瑶趁乱悄悄地离开了人群,走到了太医身边,捻起一小块安神香,细细分辨。

慕瑶的头猛地抬起,想要说些什么,柳拂衣冲她摇了摇头。

主角团之间相当默契,几个眼神来回,已经明了对方的心意。

按兵不动。

“母妃,这是……怎么了?”坐在贵妃榻上的端阳帝姬,休息了两个时辰才像是回了魂,小心翼翼地开口。

“帝姬,帝姬你可吓死我们了……”佩雨一下子抱住端阳帝姬的小腿,“是佩云用香料暗害你,已经被娘娘关进牢里了。”

端阳娇嫩的嘴唇动了动,眼中迷茫,待听到佩云被拖下去了,闭了嘴,迷茫变成了转瞬即逝的伤感。

柳拂衣走到端阳面前,神情关怀:“殿下感到舒服些了吗?”

端阳脸上迅速浮出一朵红云,神情变得鲜活灵动起来,“好多了,谢谢柳大哥。”

“嗯,好好休息。”柳拂衣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感觉到一道紧张的目光地闪电般地落在他的手上,他回过头去时,佩雨和其他两个小宫女垂着脑袋,安安分分地跪在地上。

柳拂衣扫视一圈大殿内,整了整衣角,端阳贪恋的眼神跟着他,见到他慢慢地走回慕瑶身边,眼里那束光慢慢熄灭了。

“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让各位看笑话了。”赵太妃使了个眼色,早有人收拾好了地上的碎茶盏,宫女以梨花木托盘捧了新的茶水来,恭敬地摆在案上。

柳拂衣低眉细细抚摸自己的掌纹,宛如一幅公子如玉的画卷,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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