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二十五章 营乱伍(2/2)

刚刚行了两里多,王独鹤竟又要下地拉屎。叫沈放扶着蹲了半刻钟,屁也没憋出一个。</p>

颤巍巍站起身来,道:“你莫要笑,你到我这个年龄,能想拉就拉,想尿就尿,你就谢天谢地吧。”</p>

沈放点头,心道说的倒也不假。</p>

如此折腾到天色将黑,也不过走了二十余里。不过也总算到了长江一处渡口,唤做浦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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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江面不见渡船,王独鹤道:“惨也,惨也,如今渡河的人少,这船家也不见了。”</p>

沈放心下烦躁,急着卸了这个包袱,如何肯在江边再过一夜。四下寻找,忽见江岸不远,芦苇前面江中,横着一叶小舟,舟上一人,皮帽蓑衣,正自垂钓。</p>

沈放大喜,扬声道:“钓鱼的,劳烦摆两个人过江如何。”</p>

连叫数遍,那渔翁不胜其烦,道:“嚷嚷什么,这是渔船,不渡人!”</p>

江面风大,声音细小,沈放勉强听见,这才扬声笑道:“一两银子!”</p>

那渔翁手持钓竿,似还在犹豫。</p>

沈放道:“九钱银子。”</p>

那渔翁转头道:“好个后生,怎还低了。”</p>

沈放道:“那就还是一两。”</p>

渔翁收起鱼竿,横放船上,道:“罢了,罢了,今日做件好事。”起身摇船,朝着河岸边而来。看模样,乃是个六旬上下的老翁,身材不高,一张脸黑里透红,尽是风霜之色。将到岸边,忽然停船不前,朝沈放背上望去,忽然叫道:“老棺材瓤子,原来是你!”</p>

王独鹤眼神更差,眯着一只眼看,跟着也骂道:“贠老三,你个杀千刀的,怎还没喂了鱼虾。”</p>

沈放好生惊讶,道:“你们认识?”</p>

王独鹤低声道:“这不是个好厮鸟,你抢了他的船,给他沉水底里去喂鱼!”</p>

沈放吓了一跳,扭头看他一眼,道:“不须这么狠吧。”</p>

就听贠老三道:“你们鬼鬼祟祟,又打什么丧天良的主意。”</p>

沈放道:“这位老丈叫我抢了你的船,把你沉到水里喂鱼。”</p>

贠老三气的跳脚,戳指两人,骂道:“好啊,好啊,好个老棺材瓤子,没了爪的老王八。当真一肚子坏水啊!你头上长疮,脚底流脓,你是坏到天坏到地了!”</p>

王独鹤岂肯吃亏,道:“死咸鱼,臭老鳖。天寒地冻的,跑江上钓魂呐。你拿根竹竿,人模狗样,还当自己姜子牙,不知天高地厚的蛤蟆憋口气楞充大叫驴。”</p>

贠老三道:“你才是老不死杀千刀,油锅里滚三滚的老王八。我昨个梦见阎王爷,问咋还不带你走呢。你猜人家怎么说。阎王爷叹了口气,说你是个真王八啊!”</p>

王独鹤大怒,一身排骨在沈放背上挣了几挣,道:“反了,反了!老夫今日舍了这七十斤肉,豁出去会一会他。你背我过去,我一口一口咬净了这条老狗。”</p>

贠老三道:“来啊,来啊,这江下的龙宫,正缺一个丞相。”</p>

王独鹤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老不死的瞧瞧你这模样,一身稻草,毛里乖张,与禽兽何异。怎么,一身兽毛给人拔了,薅两根草替着?”</p>

两人隔河对骂,怕是没有几百年的仇说不出这么狠的话。王独鹤精神健旺,喷的沈放一脖子唾沫星子。贠老三也不示弱,一股鱼腥味潮水般一浪一浪直朝沈放这边涌。沈放听的耳晕目眩,他自问出道以来,也见过些骂人的高手。但跟这两位一比,简直是连提鞋也不配。</p>

中华文字,博大精深。连带着骂人的花样,自也是花样百出。但宋元以前的古人骂人基本上没有脏话,即便是谩骂对方的祖宗,用词也是相当克制文雅。</p>

《左传》,秦穆公欲伐郑,蹇叔哭谏不可。秦穆公很生气,骂他:“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你知道个屁,你个老不死的要是早死几年,如今坟上的树都一抱多粗了。刘邦也是书上有名的爱骂人皇帝,张嘴便是“乃公”。此外也不过,无后、不没(不得好死)、禽兽、竖子、野哉、伧夫几样。</p>

三国狂士祢衡以击鼓骂曹名垂青史,乃是出了名的会骂人。身在曹营,说荀文长的好看可以去吊丧;赵稚长是个胖子可以去管膳;荀攸哭丧脸最适合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张辽可使击鼓鸣金;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这些还算好的,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耳!</p>

可人家祢衡话里没一个脏字。那些动辄把动物、生殖器官挂在嘴边的脏话,都是在宋元时期才出现。《水浒传》之中,撮鸟、腌臜畜生、老贼虫、含鸟猢狲、马泊六,做牵头的老狗、没你娘鸟兴、穷酸饿醋、贼驴杀才,乃是层出不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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