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睢阳道83（1/2）

一片眼泪狼藉中，张巡恍惚看到她举剑横颈，流着眼泪微笑，一个转身，利剑划过颈脖，她在血雾中倒了下去。</p>

她以自己的血肉，来救他的性命，来为他守城。</p>

张巡蹲在大树下失声痛哭，树下的阴影那样浓重，就像暗无天日的地狱，吞噬了他骨瘦如柴的身形。</p>

这次大病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张巡的头发全白了。</p>

像是被命运的霜雪覆盖，他灰白的头发枯稿，只有眼里的火焰仍然燃烧着，仿佛来自地狱的业火。</p>

内无粮草，外无援军，但星空如同勇者的眼睛，那样悲怆而明亮。</p>

乌云沉甸甸的，战场上传来拼命的厮杀声，不断有更多的人死去，残阳冰冷地照在古城墙头，投下浓重的暗影。</p>

第十日，张巡知道，他的命运已走到了终点。</p>

叛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张巡拄剑独自站在城头，旌旗已破败残损，士兵已近死绝，但他守城的姿势仍然笔直。</p>

“城已经破了。”身后传来一个声音。</p>

“城破了，我还在。”张巡骨瘦如柴，孤独地站在陷落的城池上，头也不回地说，“我就是这城中的最后一块砖石与城墙。”</p>

杜清昼冷笑走过来：“你究竟想守住什么？你的道是什么？”</p>

“……”张巡有点茫然地转过身来，星空冰凉，银河浩瀚壮美，死去的士兵们横七竖八躺在城头上，眼泪突然在满是黑灰的脸上冲出了两道沟壑。</p>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究竟想守住什么？</p>

在战场上杀戮，在地狱中成魔。他知道，自己坚守的并不是脚下的城池，而是心中的一座城。</p>

那座城危如累卵，又坚若磐石，城在，他在；城亡，他亡。</p>

“我的道是什么？”张巡染血的衣襟在风中猎猎有声，他负手笑了一下，两鬓尽霜雪，牙齿几乎全部掉落，所以这个笑容并不好看，他只说了一句话，铿锵如铁石。</p>

“无愧于心，这就是我的道。”</p>

城门轰然大开，睢阳城破了。</p>

曾经也有士兵问张巡，到最后明知道必死，明知道战局无法逆转，哪怕他多支撑一日，睢阳城最终还是会被叛军攻破，结局已经注定，为何还要拼命？</p>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因为诸君与我都活着。活着，怎能束手就擒？”</p>

凤凰的第九枚羽毛，是热血，是隐藏在城池之间，万千普通人心中永不冷却的热血。</p>

握紧手中的剑，坚守心中的城，燃尽热血与心魂，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瞬。</p>

天地间下起瓢泼大雨，如同万千忠魂悲壮的祭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