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04(1/2)

“陛下也知道,此番是要撼动大树,是要赌上大豫国运,不可意气用事。”钱穆道,“你可是在,公报私仇?”</p>

“我只渡我自己。”</p>

“西羌军报连发,你也不管么?”</p>

李鉴一时语塞。钱穆走到堂下,同他对坐,庄重道:“我不再教你圣人语。可陛下,先渡天下再渡己。”</p>

“可天下待我太凉薄。”李鉴道。</p>

钱穆侧过身,不再言语。满室寂静,唯有一灯分明,映彻庭前。外头有松子掉落,其声簌簌如雪。</p>

为何如此之像。</p>

相貌相似,明慧相似,无情相似。心中无世人,目中空天道。</p>

他恨自己只能授经书,无力把李鉴从头养一遍。那斩尽天道的执念并没有错,只是一个凡人无力承担如此深重的执念。执到最后,非死即伤,不得善终。</p>

“你说你不像他。”他再也压抑不住,一拍膝头,像是在痛斥,却不是对着李鉴,“怎么不像?只盯着眼前,看到这九重天的尊荣,然后踩着它去斩什么天道,毫不知做帝王的天责。最后如何?求功业,求长生!”</p>

“他太晓得帝王天责了。”李鉴轻声道,“他还会留子嗣。”</p>

钱穆身子僵住,侧影像极一碑石刻。</p>

“先生,我明白。世间双全法太少,可安内是必然,攘外也是大豫养兵千日的目的。”李鉴握住他的手,“学生不会怠慢,会全力以赴。我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大豫的边疆也要开拓,先生放心,我不会比父皇差。”</p>

“凨我并非强求陛下......”</p>

“先生。”李鉴道,“先生也是,莫要执着了。”</p>

身边人缓缓地长出一口气。</p>

李鉴自知说这话有些僭越无礼,低下眼来。肩头被人重拍一下,他抬起眼,望见不茍言笑多年的钱穆忽而展颜,心头不由酸涩。</p>

钱语洋眼前忽过少年时,神思恍忽,不由伸手掠过青年人眉间,只是轻轻一触那点朱砂。李鉴与他目光相接,移过眼去——那朱砂是今晨早朝前,孟汀给他点上的。</p>

“长这么大了。”钱穆收回手,温言道。</p>

何昶坐在车驾中。那出城的路坎坷非常,他被晃得几乎要呕吐,只能强忍着,手中紧攥着痛陈端王李正德诸罪的诏书。</p>

那诏书是李鉴亲手写的,还未开封,何昶也一点不好奇。他摩挲着封条,闭目想着一会的情形,就觉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p>

李家没一个好对付的。</p>

偏偏李鉴这回在朝堂上点了他的功,给了他赏赐。他硬着头皮去接,手上便被放了诏书一卷,要他立刻启程,去终南别业宣旨。</p>

他掀开窗侧的帘子,外头山风漏进来。离端王的终南别业已不远,车马入谷中,四处皆是林木葱茏,微染旧色。处暑鹜过,终南夏意已尽,秋风渐生。</p>

在那风里,他隐约闻到了一股子焦糊味。</p>

山火也是常有的,何昶想着。 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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