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4(2/2)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距离矿区四十公里的地方,那里原先是一片红色的松木林区,后来变成了典型的工厂职工居住区,直至今日风中仍然有松木被燃烧过后散发出的焦味。</p>

他们的第一名死者是位钢琴教师,出身于一个来自巴尔布亚的移民家庭,这个家庭里共有一子一女。凶案发生过后,警探们分别询问了死者的亲属,同事伙伴,以及当天授课的学生家庭。在人们的口中,这姑娘是一位具有天分和良好品行的优秀教师,她温和的性格也无从激起深刻的矛盾和争执。在浪漫关系方面,他们审问了死者的情人,然而得到的却是确凿的不在场证明。</p>

他们也陆陆续续访问了社区里的其他许多人,一切正如席尔瓦所说,所有的证词总是指向他处,他们像是一团乱哄哄的苍蝇,一旦所谓证据被放上餐盘,便蜂拥而上。</p>

午后的阳光在他的窗口渐渐凋敝,在黄昏中浸没着的是那些死去的脸,“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这是一个无聊的形容,更多时候他们已经不在意了,已然逝去,毫无牵挂。</p>

他下午时煮上的一壶咖啡已经冷透,杯壁上凝结着一串串饱满的水珠。辛柏纳走过去倒了半杯冷却的咖啡,回过头就看见拜尔斯正坐在扶手沙发里瞧着窗外。</p>

将息的暮色浸透他棕黄的发尾,落在他的肩颈位置,一片脉脉温柔。</p>

他想了想,组成的语句刚被提起又放下,于是拜尔斯又不在那儿了。他走过去,独自坐进那张绿皮的扶手沙发里,黄梨木的扶手上有一处经年凹陷。拜尔斯在坐在这里看书时,总会忍不住用指腹摩挲这块地方,辛柏纳将手放上去,手指也与那凹陷分寸契合。</p>

——你怎么想呢?</p>

拜尔斯对于辛柏纳的职业故事其实知之甚少,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就是如此,另一方面,辛柏纳总在空闲的时候去欣赏拜尔斯的舞蹈演出,他个子高挑挺拔,总是出演天鹅王子。他的后台时常簇拥着大捧鲜花与等候的人群。演出结束,他卸下脂粉,换回平素的衣服,与众人一一道别。辛柏纳总在下一个路口的位置等他经过,然后一同走回他们二人的家巢。</p>

有时候他们的案子上了电视媒体,拜尔斯又正在前往下一次排练的空隙间,他们才得以真正谈论起辛柏纳的工作。对于那些暴力、凶杀还有鲜血,拜尔斯像是一个真正的王子一样皱起眉头,摇着头表示无法理解和痛苦。</p>

“总是这样,生命常常被挂上最昂贵的价码,又用最廉价的方式被取走。”拜尔斯苦叹,“黑天鹅尚在,而屠杀无止。”</p>

他们之间无可避免的一点,总是拜尔斯不太喜欢辛柏纳的工作,即使这些是他每天要面对的全部,他时常说,也许你可以申请调去其他部门,去矿区或者宣传处,做些不用见人的书面活,总好过终日谋杀自己的正义感。</p>

辛柏纳对于正义感一词没做过多指摘。和拜尔斯相处得越长久,他越对某些事实感到清醒,也许无形之中自己已经被拜尔斯所感染,人总是会死的,即使方式各异。那时辛柏纳的生活是一个无尽的螺旋,车门开关,面对的总是不同的罪案现场,和千篇一律的死。车上的咖啡与三明治永远是冷的,螺旋的中心则是旋转不停的拜尔斯。</p>

暮色全熄,扶手上那处凹陷已被辛柏纳的手指捂得温热,他略略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方才也许做了一个小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