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认亲437(1/2)

急促的马蹄声溅起飞扬的泥水,蹄铁踏过地面发出笃笃的清脆之声,一队人马以从容不迫的姿态穿越过层层雨幕。 </p>

豆大的水珠沿着发梢下颔不断滑落,谢知彰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被雨水浸润湿透,他伏低身体,打马经过人烟稀少的街道。 </p>

骏马跑到一半时,眼前出现一对站在街道侧面的男女,两人共用一把伞,挨得极近,就仿似相生的藤蔓。 </p>

因着两人出众的气质,经过两人时,谢知彰鬼使神差的多觑了一眼。 </p>

就是一眼。 </p>

滚滚轰隆的雷鸣映照出那张深刻在心底的面容。 </p>

谢知彰仿似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炙热滚烫夏日。 </p>

知了鸣叫不休,热风扑面而来。 </p>

即将长成青年的少年郎身姿挺拔如松柏,手里持着雪亮的红缨枪,刚刚练完武,劲装上一片湿漉漉。 </p>

汗水顺着他那张丰神如玉的脸滚落,又沿着脖颈滑入衣襟深处。 </p>

那时堪堪三岁的谢知彰不知什么叫做美丑,只知道小叔练武时总是熠熠生光的,他每日里都爱让乳母抱来练武场看上一段,方能安静歇午觉。 </p>

谢危岑转头看到游廊下目不转睛的侄子,眼眸里的坚冰霎时如遇暖阳,化作潺潺溪流。 </p>

他三两步走到谢知彰身侧,隔着游廊的栏杆,垂头笑眯眯觑着他。 </p>

“彰儿,小叔厉不厉害?” </p>

谢知彰小手握着拳头,歪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应着:“……腻、害!” </p>

“我也觉得我厉害!”谢危岑抬手擦过鼻尖,眼角眉梢俱是灿灿光辉,语气骄傲:“再过不久,我也能上战场,奋勇杀敌,跟爹和大哥们一样,成为征战四方的大英雄。” </p>

“届时,小叔就带咱们彰儿去看遍大漠孤烟,千里雪原,万顷碧波……” </p>

突然他探手将小小的谢知彰抱起,举过头顶,眼眸熠熠生辉:“好不好?” </p>

谢知彰那时还不知事,视线的上移,滞空带来的失控感,都令他倍觉新鲜,刺激得他弯起眼眸,欢呼雀跃着拍掌。 </p>

“玩,高高……” </p>

谢危岑见他高兴,不禁又将他往上抛起。 </p>

惹得乳母忐忑不安,“……小爷,您得注意些,莫要摔到小少爷!” </p>

谢危岑轻笑:“我们谢家儿郎没那么柔弱,都皮试得很呢!” </p>

乳母不敢接话。 </p>

毕竟,谢危岑就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更何况他身体还不算好。 </p>

眼下是瞧着能跑能跳,转眼发病就得躺下,她可不敢刺激。 </p>

谢危岑仿似知道她腹诽,手骤然一收,谢知彰从高空飞速往下落。 </p>

乳母被这变故吓得脸色惨白,着急忙慌地要去接人,但她离得远,反应神经又慢,一时竟没捞到手。 </p>

她骇得目眦欲裂。 </p>

“小、少、爷!” </p>

危机之时,一双大掌捞过谢知彰,将他轻轻松松地拢在怀里。 </p>

“我家彰儿胆识过人,今后定然是国之栋梁!” </p>

说着,谢危岑心满意足地骄傲一笑,低头亲了亲谢知彰娇嫩的小脸。 </p>

彼时谢知彰尚且年幼,不明白这样的举措会有什么危险,只感受到那一刻失重带来的激动。 </p>

本能令他在感觉到乳母的惊恐情绪变化时,有些害怕和无措。 </p>

但喜欢的小叔亲了他,又冲淡了那股恐惧。 </p>

令他重新眉飞色舞起来。 </p>

他拍着掌:“好玩!” </p>

乳母惊得肝胆俱裂,回过神后,立刻就探手将他从谢危岑怀里抱走,愤愤道:“小爷,您再这样不知轻重的作弄小少爷,奴婢定要告知老夫人和大夫人做主!” </p>

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抱着谢知彰跑开。 </p>

身后传来谢危岑嚣张的哈哈大笑。 </p>

年幼的谢知彰趴在乳母的肩头,眼里倒映着小叔叉腰开怀大笑的模样。 </p>

夏日的阳光给谢危岑镀上层层光辉,眼角眉梢都是跳跃亮芒,令那一刻的他看起来就仿似顽皮的少年神祗。 </p>

以至于那么多年,哪怕谢知彰从垂髫黄童长成沉稳青年,那一副画面都难以忘怀。 </p>

还有谢危岑偷偷带着裹成小团子的他,冬日凿冰钓鱼,结果两人双双风寒病倒,小叔被他爹揪着耳朵教训…… </p>

还有谢危岑发病不能参与春狩,领着他去掏鸟蛋捣蜂窝,将衣服脱了护住他,然后自己被叮咬成猪头…… </p>

还有盛夏抱着他去划船采荷,因为被采荷女追着砸荷花求爱,吓得抱着他弃船逃跑…… </p>

那些年的四季光阴,都在此刻都被时间拉得冗长,然后犹如发旧褪色的画卷,被火焰燃烧殆尽,最后汇聚成眼前这张熟悉刻骨的脸。 </p>

回忆繁芜,现实不过弹指须臾。 </p>

雨帘簌簌,谢知彰勒住缰绳,骏马嘶鸣,急刹令它控制不住的直立起半身,却又被技艺高超的主人生生压制。 </p>

闪电耀烁,前蹄落地,谢知彰稳住身形,停在了两人跟前。 </p>

谢知刚跟在他大哥身后,不曾想谢知彰竟骤然停马,他一时不察,疾驰出数米远,才堪堪反应过来,又控着骏马慢慢往回返。 </p>

“大哥,你突然作甚?这么大雨,咱们得赶紧寻驿站或客栈才是……” </p>

谢知彰居高临下,语气晦涩,“你,叫什么名字?” </p>

伞下的男子是介于少年郎和青年的年纪,昏暗的自然光笼罩着他眉眼如画,替他打上朦胧的光圈。 </p>

他垂着眸,正在小声与身侧的姑娘说话,嘴角晕着温润的笑意。 </p>

就仿似在讲着什么好笑的事情。 </p>

听到问话,他抬眼,眸子染着重重墨色,目光在对方的战马和军靴上掠过,语气略显困惑。 </p>

“……军爷问我?” </p>

乌沉沉的云层酝酿着风暴,谢知彰凝着这张一如记忆里熟悉万分的脸,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怅然,以及隐隐的欢欣。 </p>

以至于他脱口而出的不是回答,而是质问。 </p>

“你怎知我是军爷?” </p>

沈隽意:“……” </p>

对方的疑问甚是可笑。 </p>

他还是耐着性子,漫不经心回道:“靴子,马和身姿。” </p>

晋朝是有专门供官府和军队的服饰靴子,对比官靴,军靴更讲究实用。 </p>

更不用说这样神骏非凡的宝马,以及那自战场千锤百炼而出的铁血气质。 </p>

还有另外那人提起的驿站。 </p>

谢知彰回神,他忍不住夸了句:“你观察得真仔细,很聪明。” </p>

沈隽意:“……” </p>

他觉得对方的语气很是奇怪。 </p>

就好似在哄个孩子。 谢知彰没再纠结他的名讳,从见到沈隽意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是这个人了。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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