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让悲愤化作我们的力量144（1/2）

『何鲁司』正在跟兄弟们夸耀自己战死之前，高举黑旗喊出“宁死不降”，接着被鞑子箭雨射穿身体的悲壮酷炫，只可惜他战斗正酣，忘了留下自拍照。</p>

正说的唾沫横飞、忽然听见有人搭话。</p>

何鲁司扭头看过去，竟是老熟人虎大威总兵。</p>

何鲁司微微一愣，自己明明战死了、人脉关系终结了才对，旋即反应过来是自己敷衍式捏脸惹出的“麻烦”。</p>

原先的帅脸颇为成熟，他只做了几个变动不大的修正就保存了。</p>

何鲁司站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下何鲁四，黑旗营队官。”</p>

“黑旗营千总何鲁司是你什么人？”</p>

“你认识我大哥？”何鲁司故作惊讶，按照他自捏的人设，现在自己是何氏家族的老四。</p>

“你是何千总的弟弟？”</p>

“是啊，我何家有七子，我排行老四，何鲁司是我大哥。”</p>

虎大威震惊了，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仔细打量何鲁司的样貌，兄弟二人的五官与眉眼都颇为相似，但不至于是双生子那般一个模子刻出来的。</p>

一种故人重逢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虎大威依稀记得何鲁司的音容笑貌，记得对方临别前的最后一句话——</p>

快走！我黑旗营用血肉给你们打掩护，你想要我们的血白流吗！</p>

可惜英雄已逝。</p>

即使他替黑旗营牺牲的将士报了一半的仇，还是觉得胸闷气短，有股难以宣泄的怨气憋在心头。</p>

虎大威斟酌腹稿再三，才缓缓吐出几个不连贯的句子，“你大哥他……很好……很勇猛……救了很多人……”</p>

恍若久别重逢的新鲜感消散，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愧疚与懊悔。</p>

若是当日死的是他虎大威，活的是黑旗营将士，他就不必受到良心的谴责。</p>

何鲁司也开口了，“我听说我大哥跟随前锋骑队解围济南，可我在营中找了好几天，友军听我说起大哥都躲着我……他是不是在济南城下，战死了？”</p>

战死两个字犹如一支重箭贯穿虎大威胸膛，穿心而过。</p>

他身子摇晃一下，仿佛受了重伤，愣在原地发呆好一会。</p>

直到何鲁司平淡却透着忧伤的声音再次响起——</p>

“世事无常……沙场上刀剑无眼，我何家的男儿踏上这条血路便做好了觉悟。二哥、三哥数月前也战死了，他们跟着李老爷征讨豫南的猛虎贼，每个人都身中十数箭，送回家的时候满身都是血洞。</p>

我和其他兄弟都为他们感到骄傲，他们是何家的好男儿，没有丢何家的脸！”</p>

第二支真诚之“箭”射出，虎大威只觉得胃疼眼酸。</p>

他总算体会到，战死的子弟兵家属一句“将军，家父叔伯兄长当年就在将军麾下效力”的话语有多大杀伤力。</p>

更痛的是，英雄的遗属往往没有怨恨，反而更加奋进向上，希望再为前人挣来荣耀。</p>

这情绪前后的对比反差更杀人，虎大威几乎要呕出一滩鲜血来。</p>

都是该死的关宁军，该死的狗鞑子！</p>

『何鲁司』仍在说话，平淡的语气好似藏着诸葛弩，一箭一箭地射出杀人的箭矢——</p>

“若是此战我也战死沙场，家里的老五老六老七都会顶上——我何家本是辽东粮户，那时候虽然我们还小，但永远记得虏寇霸占我们的家园。</p>

我想念家乡的黑土地，想念我那片生养我的地方，我们何家子弟这辈子一定夺回我们的祖屋和田地，把家人葬在故乡的黑土。我大哥对此深信不疑，如今到我继承三位哥哥的遗志，我要打回辽东去，我要打回去！”</p>

第三支“箭”射中虎大威的脑子，他已经痛到说不出话，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给他的心脏强制按摩。</p>

恩人不愧是恩人，他一家子弟都是忠义无双的真汉子！</p>

都说杨家将七子去，六子回，其中的悲痛与壮烈，虎大威此刻感同身受，犹如万箭穿心。</p>

他痛，他恨，他怒！</p>

他恨猪队友仗着后台坑害友军，他恨狗鞑子暴虐无道残害百姓，他恨贪官污吏尸位素餐却能有如此忠良的猛士替他们浴血奋战。</p>

他恨老天不公！放纵恶人嚣张，却不照看忠勇善人。</p>

虎大威低头看着腰间悬挂的战刀，心中迷茫自己究竟在为谁而战？为谁！</p>

忽然营地附近响起一阵发现动静的交头接耳声。</p>

虎大威循声看去，何鲁司等人也扭头去看，士兵们都拥挤在寨墙、瞭望塔向外张望，好似在看稀奇。</p>

虎大威快步走到大开的营门向外看去，数千黑旗营的士卒们在营外两里半位置围成一团。</p>

他们在做什么？</p>

何鲁司等人见状纷纷拉着兄弟前往主将所在。</p>

不少心中好奇的将官带着少许家丁请示上官后，带人出营去看看黑旗营在做什么。</p>

虎大威努力不去想黑旗营战死的将士，但黑旗营三个字就像在他脑子里生根发了芽，他很难不去思考给死去将士、死去的黑旗营猛士报仇的事。</p>

他唤来数十名忠心的家丁，随他一起出营瞧瞧黑旗营主将是个什么样的人。</p>

原来黑旗营将士是在为死去的人举办葬礼。</p>

巨鹿之战的牺牲者、济南中伏的勇士都在其中。</p>

死在济南的尸首没一具带回来，于是李参将用逝者的旧衣服代替。</p>

李参将挑了一块多石的荒凉土地，一千多个墓穴被战兵齐齐挖掘出来，死者的家属站在一旁啜泣流泪。</p>

没有哀乐，没有锣鼓，只有家属与战友沉默地注视，注视着这些死者恍若化作英灵前往另一个世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