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帝偷看心声日志后_分节阅读_第26节(2/2)

说实话,每一次到穆国公府宣旨办公,虽然只是寥寥数句的轻松公务,却总是给他以某种大脑麻木、精神恍惚的精疲力尽之感,就连当年在司礼监熬夜批红,伺候丹药,也从没有这么心累过。如此神思倦怠,就连安插吴承恩的事情,都只是草草收场,顺带着提了一嘴而已,都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懂。</p>

爱咋咋地吧,这差事太折磨人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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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黄公公之后,穆祺招来了帐房,详细盘问府中的盈余,准备规划给老道士送礼的预算。但帐房拨了半天算盘珠子,却吞吞吐吐说出了一个极为震撼的数字</p>

“两千两!”穆祺的眼珠子凸了出来:“老子手上只有两千两了?!”</p>

堂堂国公府,生意铺面不可计数的顶级勋贵,能调动的盈余居然只有区区两千两了!</p>

当然,世子调动的盈余只是京城一处的库存,外地的资产还捏在他亲爹亲娘手里,暂时轮不到他来败家……但即使如此,这花钱速度也太离谱了!</p>

老子又没欺男霸女,又没有吃喝赌博到处剁手,哪里拉下的这样大的开销?</p>

帐房不知所措,半日才吐出一句实话:“回世子的话,账面上别的花费都不大,只是多次炼丹的花费,实在是……”</p>

“实在是什么?”穆祺怒不可遏,居然在顷刻间共情了西苑的那位老登:“再怎么花费,能把库房都花光?!”</p>

帐房只能战战兢兢的揭开账本,向主家一一解释:</p>

“这是上个月准备什么土法制——制‘硝酸’设备的开销……”</p>

“老子只是制一个硝酸,居然就花了一千两?”世子扫了一眼,简直不可置信:“你买的硝是金子做的,还是你制备的酸是金子做的?你们捞钱捞到我头上了!欺天了!”</p>

“那什么‘酸’当然不值钱,但市面上也没有人卖这个设备嘛!”帐房魂飞魄散,赶紧叫冤:“我们当时请示了世子,只有请工匠照着图纸打造——偏偏看得懂图纸的又少,相关材料又贵,开销当然就上去了……”</p>

穆祺想了一想,发现确实有那么一回事:“那也不至于这么贵!请个工匠做几个月要花多少钱?”</p>

“怎么能做几个月呢?”帐房低声道:“世子大概不知道,市面上抢手的工匠,谁不签长契啊……”</p>

他小心向主家解释了几句实情——京师的经济流动极为僵化,市场规模又小的不得了,工匠们一年半载也未必能揽到活计,所以都不愿意出短差,反而情愿出长差,乃至签死契、卖身契;主家凶恶不凶恶不好说,至少几年内不愁入项。某些手艺精深的工匠要价的资格更高,不但本人要签死契,连带着还要把全家都一起签下死契。所以,穆国公府每搞一次“实验”,府中养活的工匠都以指数增长,管理也不得不随之加强,直到最终压垮财政为止……</p>

简单来说,穆国公世子通过数年的不懈努力,成功给自己家里复刻了一波微缩版本的三冗,所谓冗工冗官冗费,梦回带宋了属于是。</p>

也就是国公爷夫妇都远在金陵了,否则非叫世子鬼哭狼嚎,屁股开花不可!</p>

穆祺听得目瞪口呆,如此木然片刻,终于讷讷出声:</p>

“……怎么不雇一些人呢,我不是听说雇佣制已经发展起来了……”</p>

说到此处,他忽的一噎,记起了历史书中的原话——某些历史资料倒的确关注了此时沿海及经济繁荣地带雇佣活动的兴盛,并将其视为“资本的萌芽”。但既然是萌芽,那说明这些活动还是细小微弱,根本不成气候。而占据整个经济主流的,当然还是由高祖皇帝开创的军户、匠户制度,妥妥的职业世袭加人身依附,封建得能让朱熹都高呼内行的市场体系!</p>

一念及此,世子悲从中来,不得不将脸深深埋在手中,再不愿示人。</p>

“奶奶的,求求你们搞点资本主义启蒙吧。”他喃喃道:“封建式的人身依附也太low了……老子养不起啊!”</p>

——什么叫落后制度影响生产,此刻他终于是明白了。</p>

第34章 送礼</p>

当然, 抱怨是没有用的,穆国公世子也绝没有这个本事改变本时代的人身依附。所以愣神半天之后,他还是只能接受三冗的无奈现实, 并深深共情了当年王安石的悲哀。</p>

更悲哀的是,穆祺连压缩开支的空间都没有。国公府内其余的开销也就罢了,给老道士送礼的花费却是断断俭省不得的。飞玄真君万寿帝君勤俭爱民四季常服不过八套, 所以从来都下旨约束内外, 反复声明圣寿不必铺张,只看取天下臣民的一片真心。但勋贵圈子与老登打了这么久的交道, 哪里不知道老登阴阳怪气下真正的心意?</p>

所谓“圣寿不必铺张”, 指的是宫中绝不会为虚荣浮夸的典礼浪费一星半点,连惯常有的赏赐与晋升都一概蠲免;所谓“一片真心”, 指的是勋贵重臣宗室督抚该送的礼分毫短少不得,还得争奇斗艳出人意表,才能把忠心体现个十成十。</p>

概而言之, 老道士又能收礼又不必花钱还礼,还能再次强化自己四季常服不过八套、不慕繁华心系百姓的人设,三管齐下里外通吃, 赢麻了都。</p>

不过, 老登赢得再麻,下面也是既不敢怒,亦不敢言, 甚至还要屡屡上表, 请求老登“赏收”——老登收你的礼是赏给你脸面,等闲的人还没有这个恩荣的, 建议你不要给脸不要脸。</p>

而鉴于最近老登被迫割肉,才刚刚从内库拨出了每年一百万两银子的开支;今年当然要抓住机会狠狠回血, 必定得在生日中大大的给下面赏一波脸面,出死力爆富哥的金币。</p>

作为勋贵圈子中的核心,在此凶狠凌厉的刀法之前,穆国公府不但不能躲避,还必得挺身而出,力表拳拳忠爱之心,殷殷跪舔之意。而穆祺emo良久,在脑子里将区区两千两银子的用途里里外外揣摩了一遍,终于悲哀的发现,自己可能真有些舔不动了。</p>

谁懂啊家人们,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离谱的下头货啊!</p>

或许是见主家实在烦忧,侍奉在侧的管家犹豫片刻,还是小心开口:</p>

“小的斗胆说一句,进献的贺礼也不是非得要千金万金,只要心意到了,圣上也必定会龙颜大悦的……”</p>

穆祺缓缓转过头来,面上却绝无喜悦之色。他长长叹气:</p>

“是啊,还得看要心意……”</p>

舔皇帝是一门相当高深的技术工作,绝不仅仅是大笔银子砸下去便有效力的——当然,这倒不是说真君不喜欢银子;但下面总不能真拿俗气鄙陋的银票来亵渎勤俭治国四季常服不过八套的飞玄真君万寿帝君。所以,在送礼的时候不但预算要足,还必须得仔细考虑圣上微妙的取向与兴趣的转移,贴心贴肠的展现自己的赤忱忠爱,花费的精力甚至未必比筹钱的时候少。</p>

……概而论之,满朝勋贵重臣这十几年来应付上下,便仿佛是在谈一场永无止境且只有付出毫无收获的奇葩恋爱,在老登持续不断的真心考验下上下身心俱疲,真有不堪重负之感了。</p>

关键吧,谈恋爱累归累,好歹还有非理性的荷尔蒙顶着,所谓甘苦自知,外人也不便说什么。但老登虽然年过半百而风韵犹存,可下面的大臣们胡子皱纹一大把,也实在是生不起什么生理性的悸动了呀……</p>

穆祺长长叹一口气,用账簿蒙住了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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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沉寂了数日之后,飞玄真君清妙帝君万寿帝君细细研读天书,终于在闲言碎语中分析出了重大的进展。</p>

这一句闲言碎语非常简单,似乎只是谪仙人闲暇时的吐槽:</p>

【又要给老登预备礼物了,烦躁】</p>

仅仅这一句话,真君的心便骤然提了起来——满朝文武重臣,有资格给他送礼的可绝对不多;仅仅用这一句话做筛查,他便能将怀疑范围缩小到……一百人以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