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打扫房屋(1/2)
在林如海接下来的详细解释中,宁安华了解到,甄家从各地的盐、茶、织造等处,或贪,或私卖赚来的钱,其实多半都用来供给皇家花了。
先是本朝第二代皇帝,太·祖皇帝[注],和第三代皇帝太上皇,父子二人共南巡六次,有四次都是甄家接驾。
后来,为了巩固甄太后在宫中的地位,也是甄太后为了提携娘家,甄家就渐渐成了上皇的私库。
甄家数十年来,至少在江南各处贪污、私卖了数千万两之巨的财富,大半供了皇室享受,但还至少有三成落入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甄家也算是“忠臣”。
特别是从本朝太·祖皇帝和太上皇的角度来说,甄家脏自家的手,急皇帝之所急,忧皇帝之所忧,给皇帝捞足了钱,做足了排场,供足了受用,简直是忠心耿耿。
但对于整个周朝,甄家的行为,无异于奸佞一流。
“对皇上来说,这样‘效忠过祖宗有功’的老臣太多了,本该到国库里的银子还不够养这些人的。也让他没处放自己的人了。”宁安华自行将林如海所讲进行了意会。
林如海忙要叮嘱她这话不要宣于第三人面前,又觉得不必,只道:“国库也确实是没钱了。”
六七年前,数地大旱,连江南水乡姑苏一带都水旱不收。
地方无粮无钱,朝廷竟也没有赈灾银两可拨,以致延误了灾情,各地盗贼四起,一时竟颇有了几分民不聊生之相。
当时林旭免了她所有庄子三年的租贡,把田里出息全分给了佃农庄户,庄子上才没有饿死的人。至今仍有许多人感念林旭当年的大恩。
但更多的贫苦百姓和佃农们,却因缺衣少食,贼寇作乱,甚至于有易子而食的,几乎要被逼到了揭竿而起的地步。
幸而有几地盐政盐商捐献出数百万银两,援助了朝廷赈灾平匪。
光扬州一地的盐商,就在两年内共捐出三百二十万两白银。
当时在任的两淮巡盐御史,便是因此功升迁不断。
而作为江宁织造的甄家,本与盐政无干,却也因“倾家”献银五十万两,第一个为朝廷捐献,得到了皇上的亲笔御书四个字:
“仁厚忠直”。
宁安华:“所以甄家是以为,五十万两白银就可以和新皇达成默契,让他们继续在金陵做土皇帝,可在皇上看来,这五十万两银子本就该是国库的。何况他们是捐银赈灾,钱又不是皇上私花的。”
甄家以为皇上会看在太上皇、甄太后份上,试探一回也就算了。哪知皇上紧咬不放,后派来的几个巡盐御史都是查他们的。
林如海:“你这样说也不错。”
宁安华问:“可甄家做的这些事,贪污也好,暗贩私盐也好,归根究底,是太·祖皇帝和上皇默许的。就算你手中已有十足的铁证,上皇太后仍在,怎么保证皇上一定能处置得了甄家?”
林如海笑道:“上皇默许甄家捞钱,却一定不能容许甄家毒杀朝廷命官。”
这无异于心存反意。
宁安华:“所以你才要等毒发。”
才能彻底把甄家斩草除根,罪名落实,让他们无力也没有理由报复。
她问:“若你其实没有中毒呢?”
林如海:“只要我露出一二破绽,他们早晚会对我下手。而且不会让我死得太快,太明显,这就够了。”
他借机补了一句:“是你我成婚之后,三个月前,我才查出姜大人原来是枉死。”
如果他早知甄家如此狠毒猖狂,就算有违誓言,他也必不会与妹妹成婚。
宁安华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问:“那你说的所谓‘水火之势’,其实是皇上和甄家已势同水火,你不过是皇上手里忠心未明的刀。你要以命去赌,‘为国尽忠’,究竟是为国,还是为势,为了皇上的看重?”
两人对视了几个呼吸,谁也没有移开眼睛。
林如海:“我有私心,想青云直上,一展抱负,也想封妻荫子,给妻小遮风挡雨。可国朝不过数十年,竟已有人为一己之私,敢肆意残害朝廷命官,何谈王法?王法不存,又何谈公道?世间不是处处都有公道,可若连一层遮羞也无,天下就要乱了。天下一乱,兵祸四起,生灵涂炭,国已不保,又何谈自家?”
宁安华:“总算听到表哥几句实话。”
林如海:“妹妹明察秋毫,某再不敢有所遮掩。”
两人相视一笑。
宁安华笑道:“罢了,表哥才回来,就‘死’啊‘活’的说了半日。我只盼着和尚的话是真的,玉儿若好,必是玉儿的父亲好着,玉儿的父亲好,也就是这个孩子好了。”
她怀胎已近三月,几乎日日用异能滋养着,“胎气”中却仍无灵气出现,这个孩子只怕会是个无灵体的普通人。
那么,这个孩子会过得如何,将会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父亲的地位。
不过,这也能让她更安心地关闭异能在“胎气”附近的游走了。
她有自信不会被林如海身上的巫蛊和剧毒影响,却不确定这个未满三个月到底胎儿会怎么样。
林如海毕竟车马劳顿,待晚饭后,与宁安华一起拆了他带回来的两箱东西,便歇下了。
宁安华躺在他怀里,想着他给她费心搜罗的各地神怪异志,她喜欢的各样绸缎,上好的徽墨笔纸,极水润通透的碧玉首饰,感受着自己的异能缓缓流动到他的身体里,也没那么可惜心疼了。
她先花了两个时辰,用异能将他身体里的毒咒分丝牵缕,彻底分析了一遍。
她发现,诅咒和毒之间其实有着紧密的联系。并不像她猜想的一样,两者是平行作用的。
这样一团墨黑的剧毒在他体内,本该立刻发作,毁掉他的根基,掏空他的身体,让他进入病入膏肓的状态。
可因为有诅咒牵引控制着,剧毒反而暂时稳定了下来。
等到诅咒按部就班进展到差不多,他的身体经络已经出现孔隙的时候,或者甄家想立刻就让他丧失行动能力的时候,剧毒就会蔓延开来。
对方用计如此精妙,宁安华想祛除诅咒,就要连毒一起连根拔起。
为了林如海的计划,也不知对方还有什么手段,她花了整整七天时间,用异能在他身体里织起了一道不会让对方察觉的,脆弱的保护网,又密密织网,护住他的灵体本源。
如果剧毒发作,这道保护网会延缓毒素蔓延的进度。
而他的灵体本源不会有任何损伤。
灵体者的好处在于,只要本源完好,身体再残破,给足一定的时间,都能调养回来。
又为了让林如海身体里的每一分变化,她都能立刻有所感觉,她又花了一个晚上,也在他的身体里下了一个“咒”。
感知同伴的状态,这也是末世时处于同一阵营的异能者的常用手段了。
林如海没有修炼过,所以只有她能感知他的情况。
连续几个夜晚没有休息,也没有足够的时间修炼回复,宁安华的面色难免憔悴下来,白日里也有些没精打采。
林如海担心得了不得,虽问了她并无不适,也急得又把陈大夫请来。
谁知陈大夫才到,东院里檀袖便来回,宁安青不舒服。
陈大夫便先去诊过宁安青,方回来诊了半日,说宁安华只是一时的孕中反应,睡眠不足,开几副不伤身的安神汤便好了,不必用药。
他又私下对林如海道:“夫人的确身体强健,寻常不会有事。请大人只管放宽心。大人便是心急,也不要急在孕妇面前。若叫孕妇多思多虑起来,没事也要有事了。”
林如海便自悔,还是不该将甄家之事说给她的。
但他已经答应了再不隐瞒,也没有反悔之理。
将要新年,各处已无公事,他便每日只在后院陪伴宁安华。
连张先生或同僚、幕僚们请他去下棋吃酒,他都一概不去。
看宁安华还要最后对一遍一年的账,他也不令她费心了,亲自替她算过,归了档,笑道:“将来若查出这一年有不对,都是我的不是。”
宁安华笑道:“若表哥能辞官回家,年年替我管事算账就好了。”
如果有个她能信得过、身份也够的人替她管事算账,她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就只用专心修炼,那日子过得才舒服。
檀衣等在旁听了,都以为不过是他们夫妻间说玩笑话。
林如海却觉得心中宽慰。
妹妹是在说,哪怕他最后丢了官没了身份,只要能平安活着就好。
宁安华又笑道:“表哥都替我管上了,正好有件难事,近在眼前,不办不行了,就请你拿个主意罢。”
算起来,江姨娘和李姨娘已经被关在西北小院里快两年了。
她看过这两年的账,又命人私下查问过,姨娘们平日衣食不缺,分例中的柴炭灯烛等物也没有被克扣过,每天三顿饭,两顿点心,守孝一年只吃素,一年期满后,便荤素搭配三样例菜吃着,一年四季,每季都有衣料棉花针线发下去,每人两个丫头、两个婆子服侍,院子里共十个人,作伴的人也不算少,若说日子难过是没有的。
但丫头婆子们尚可出院子走一走,她两人只能在四方的天地里闷着。
那处院子又窄小,只有三间正房,两间耳房,外有两间倒座。
一年两年还罢了,若真关上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的,她真怕把人给关坏了。
可若放她们出来,一则她信不过江姨娘了,江姨娘又是贾敏的陪房丫头,她怎么待都有不对。府里还有几家贾敏的陪房,现在看着老实,不知心里如何,是否还会与江姨娘勾结。
除了王熙凤之外,她对贾家的人是毫无信任可言了。
二则,李姨娘还年轻,才二十出头,未必没有“邀宠”之心。而她是绝对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同时分享一个男人的。更何况她还要借林如海修炼。
三则,她们一出来,至少一个月半个月要过来请安,她还要时不时的垂询抚慰,想想就觉得浪费时间。
而且,八月她到林家后,驳回的第一件事,就是姨娘们的事。
一个不是贾家出身的管事媳妇回,服侍姨娘们的丫头大了,该配人再选新的上来了。
按林家的常例,粗使丫头到了二十岁,大丫头到了二十二岁,就是配人的年纪,主子开恩的另算。姨娘们使不着大丫头,两个丫头却算贴身服侍的,二十岁出去也可,二十二岁再出去也可。
但管事媳妇报给她的几个丫头,最大的才将到二十虚岁,余下都是十八·九岁的。
不管是管事媳妇们想试一试她说的“有一是一,有二是二”是否为真,还是想试出来她对姨娘们的态度,以后就好作践人了,还是丫头们自己不想服侍了,或是姨娘们的主意想弄鬼,总之她直接驳回,让有难处的报上来,没难处的,就等到了年纪再想着出去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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