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年、新人(1/1)

新春佳节,前朝典仪处置完毕,前朝后宫总算有些闲暇。 正月里,陈婉茵晋位,白蕊姬禁足期满,搬去了永和宫,各宫嫔妃给她们二人送了些贺礼。 小苗子两眼放光,一边将这些面料、器物搬进永和宫,一边道:“这么多好东西,娘娘们真大方!” 白蕊姬一手抱着月琴,嗤笑一声:“看你眼皮子浅的,还是寿康宫出来的太监呢!” 小苗子笑道:“主儿有所不知,寿康宫那几位,财不露白,平时用的不是出挑物件,好东西都自己收着呢!奴才在里头洒扫了多日,才看到一个花瓶,正想拿走,谁知道那福珈姑姑,走路都没声儿的,突然出现在奴才身后,吓奴才一跳,害得奴才把花瓶给砸了!” 白蕊姬冷笑一声:“好啊,你说你打破一个花瓶被福珈威胁,原来你原本是想偷花瓶的!知不知道宫中偷盗财物是大罪!皇后娘娘说我大胆,我看你胆子比我还大!” 小苗子嬉皮笑脸:“富贵险中求嘛!”白蕊姬瞪他一眼,他立即跪下,左右开弓地给自己掌嘴:“奴才该死,奴才糊涂!” 白蕊姬拔下一丈青掏了掏耳朵,懒懒道:“行了,别装相了。太后的花瓶都敢偷,我一个小小答应,你岂不是要把这些贺礼搬空了?” 小苗子赔着笑:“奴才怎么敢这么待您呢?寿康宫里那些个老太妃们,福寿双全,没有计较的心思,所以才好得手啊。像康熙爷的几位老太妃,妆奁里的簪花首饰,库房里的绫罗绸缎堆成了小山,少个一匹两匹的,几位老人家也不知道,这才好下手啊。您耳聪目明的,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呐!” 白蕊姬哦了一声:“这么说,你还是一早就知道,那寿康宫是个发财的好地方了,是早有预谋啊!” 小苗子吞了口口水,道:“可不嘛,奴才原在养牲处伺候,可那些个猫儿狗儿鸟儿是活的,不好下手,奴才攒了几年俸禄,打点了内务府,才换到寿康宫当差,本想着做几票大的,谁知道……” 白蕊姬眼角抽搐:“偷东西时直愣愣地拿太后宫里的摆件,传消息时直愣愣在长春宫门口学猫叫,就这水准你还想做几票大的?” 小苗子嘿嘿一笑:“奴才也想去库房啊,但是架不住那管库房的职位它贵啊!”又道:“主儿,奴才可把这么大一个把柄都交给您了,您去找皇后娘娘这么一告状,奴才可是死无葬身之地喽!奴才定然给您当牛做马,不敢生背主之心!” 白蕊姬心道兜了那么大一圈,原来是递把柄表忠心来了。当下道:“算了,现在刚来永和宫,我懒得处罚你。” 说罢又唤大宫女舒云进来。这舒云原是太后一早就给白蕊姬预备着一名居中联络的大宫女,本来被太后取名叫俗云,只是白蕊姬并未如原计划一般一开始就成为庶妃,因此之前并未来到白蕊姬身边。 如今白蕊姬住进永和宫,因为太后之前已经派人打点过内务府,因此还是送了她来。 白蕊姬觉得“俗云”这个名字太俗,因此让容音为她另取一个名字,容音便取《菜根谭》中“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一联,改名舒云。 当下白蕊姬对舒云说:“去,那些贺礼中挑好的献给长春宫。” 舒云有些踌躇:“主儿,咱们真的要转投皇后?” 白蕊姬哼了一声道:“事到如今咱们还有得选吗?太后本来就把我当一颗棋子罢了,我从那次攀扯娴妃失败后就是废子,皇上也知道我和小苗子是太后的人,从前再怎么贪新鲜,如今也得防着我,我这宠爱早就到头了。现在除了皇后娘娘,在这宫中还有谁可以依附?追随皇后,最起码她还当我是个人,不会为了自己哄着我往自己脸上涂毒药。” 舒云道:“可是高贵妃也一向巴结着皇后娘娘,您又得罪过高贵妃,这……” 白蕊姬道:“所以我才要那般顶撞太后啊。虽然我出身低,但我既主动斩断退路,又表现出自己得用,才能有立足之地。 我也提醒你,舒云,皇后娘娘和长春宫那些人,智谋城府远在我们三人之上,只怕一早也已经知道你也是太后的人了,只不过皇后娘娘一向做人留一线,不到必要时不轻易让人不好看罢了,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别的心思,否则出了事我可保不了你,也不会保你。” 舒云立刻道:“奴婢来了永和宫,便只认着主儿,今后必与主儿共进退。” 白蕊姬叹道:“小苗子有句话说得有理,我如今也的确是,富贵险中求了。” 她信手弹起月琴,自言自语道:“只是我这一生,从来只由得命,由不得人。” 这一晚,皇帝翻了白蕊姬的牌子。 皇帝早就贪恋着这具洋溢着青春气息的身体,碍着礼法忍了许久,终于召幸,欢欣之下,就把什么太后眼线的事情抛到爪哇国去,对白蕊姬很是宠爱。 第二日又让白蕊姬去养心殿弹琵琶,指点一番,夸她琵琶大有进益。 白蕊姬笑道:“臣妾是有幸得皇上点拨。”说罢明知故问道:“贵妃娘娘琵琶技艺天下无双,臣妾远不能及,皇上怎么还喜欢听臣妾演奏?” 皇帝道:“你的琵琶不算精绝,但在朕的点拨下,精进不少,朕也有良师之感。” 白蕊姬表演出一番俏皮神色,道:“原来皇上喜欢调教人呐。” 皇帝一笑:“不过有你在啊,朕也不用让贵妃时时过来弹琵琶了。” 白蕊姬笑道:“原来皇上不喜欢贵妃时时都在身边啊。” 皇帝道:“瞧你轻嘴薄舌的,连贵妃也排揎。过来。” 白蕊姬站起,他牵住白蕊姬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怀中。 皇帝感叹道:“说起贵妃,朕想起你之前让贵妃打了,又用错了药,去长春宫本是想安慰你,你却并不哭哭啼啼,反而有些骨气。” 白蕊姬心中暗笑,她那日故意提起自己出身低贱,就要被人瞧不起,被太后控制,心中不服,就是算准了此言正中皇帝介怀自己出身和太后生事,果然得以自保。 而此时,稍微释出一些柔弱态度,才能得皇帝怜爱。 她拿捏出撒娇的口吻,道:“嫔妾出身低贱,不识礼数,也有许多不是,皇上责罚,嫔妾无话可说,但求皇上消了气,垂怜嫔妾。” 皇帝抚摸着她的手说:“怎么,朕不是已经让其他人不可因为你出身低微就看轻你,难道还有人敢轻慢于你?” 白蕊姬柔柔道:“皇上金口玉言,谁敢违犯?只是皇后娘娘与各位姐姐,不是名门贵胄,就是书香门第,个个知书达理,只有嫔妾,不通诗书,纵然在长春宫得皇后教导,读过几首诗词,也是囫囵吞枣,附庸风雅,相形之下,更觉自惭形秽,只有求皇上多多提点嫔妾。” 皇帝怜香惜玉之心顿起,笑道:“好啊,你有这份上进的心,朕可以教你。” 又说:“你也不必自愧不如他人,朕后宫中,高贵妃擅琵琶,婉常在擅画,你也算有个拔尖技艺,不至于被比下去; 至于皇后,朕记得皇后九岁那年,就临过皇玛法所作诗文,还能讲解诗句精义,先帝赞叹不已,特意将她那幅笔墨带回宫中,让朕与其他阿哥好生观摩,如此天资才分,便是朕年少时,也比不过,你于诗书上比不过又有什么好羞愧的?” 白蕊姬道:“那自然还是皇上更精通诗文些。” 皇帝却突然顾影自怜起来:“你有所不知,朕年少时,长在圆明园,少见先帝,更少受先帝考校功课。所以朕现在,常常问着永璜的功课,就是不想永璜也如朕当年一般。” 他似在自言自语:“只是有时,朕甚至有些羡慕永璜。” 同样是生母早逝,永璜的生母是出身名门,还被追封为皇贵妃,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对他视如己出的嫡母。高贵的母家,足够的关爱,这些他没有的,永璜都有。 白蕊姬见这个走向有些不妙,赶紧想办法把话题引到别处:“那,那娴妃娘娘呢?宫中人说娴妃娘娘是江南才女,她怎么样?” 皇帝醒过神来,笑道:“真是越发没规矩了,排揎了贵妃,又来排揎娴妃!娴妃嘛,自然也是好的,她是江南才女,精通……呃……戏文,懂《墙头马上》,还很会绣花,曾经将《陈圆圆诗》绣在帕子上,将帕子赠与朕,呃还有……” 他努力回想,脑中却又如迷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