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试炼问心局(上)(2/2)
老人家一下子懵了,“大牛,你魔怔了,我是你老汉啊”。
夜小天瞪大了牛眼,“你大爷的,占老子的便宜”?
老头子明显被吓着了,自己这儿子虽然笨一点,但是却很孝顺,从来都是懂礼数的。
二人大眼瞪小眼,老头子听闻有人大喜之日会有魔怔的状态,只要狠狠的一巴掌就能让人清醒,只不过看着如山一般高的儿子,老汉有些无从下手。
“你蹲着点,我够不着”。
夜小天微微缩着头,“老小子,你想干嘛”?
老汉越发的肯定,自家儿子是魔怔了,于是换了笑容,招招手,“你把耳朵拿过来,我有悄悄话跟你说”。
夜小天不明就里,伏身低下头,歪着脑袋就想听听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汉一发狠,把自己种田犁地几十年的力道全部聚集在右手之上,胡扇一巴掌糊在夜小天的脸上,清脆的掌声响起,原来鼓掌不需要双手的。
夜小天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火辣辣的疼痛感传来,他脑子里就像是过电一般,闪回很多画面。
曾阿牛,这是他的名字,他的父亲是曾大,他出生在一个农民的家庭,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父亲在保大保小的问题上选择了传宗接代,于是他踩着母亲的尸体出生了。
这里是下河村,穷乡僻壤,有些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这片天,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生来命好的人,可以不用辛苦劳碌就能吃上大米白面。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曾阿牛,玄级上品的天赋,有五行灵根——净土。
这里是修行者的世界,总是有祖坟冒青烟的儿郎生来就与众不同,不必再做下贱的事情。
曾阿牛,九代贫农,到他这一辈,物极必反,他出生那天,据说霞光漫天,他的啼哭竟然让老天爷都流泪,太阳雨下到他开口笑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来改的,稳婆自从知道了曾阿牛有修行的天赋,连带着把他出生的异象都夸大了一遍,逢人便说。
从此之后,曾阿牛就被视为下河村的希望,大家你一碗米,我挤一口奶的把他喂养大,都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曾阿牛今年十八岁了,好吃懒做惯了,生的人高马大的,竟然是一刻的农活都没做过,村里面做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就在昨日,曾阿牛十八岁生日的当天,有天使从县里来再次勘验他的修行资质,今日反馈,得了一个良好的评价。
放榜了,镇里面放红榜,有修行资质的后生浓墨重彩的写下人生第一笔,曾阿牛排名第一,名单上显赫得很,第二人是镇上大地主家的小儿子。
没了,整个镇包括周边十二个镇,就只有两个人有修行的资质。
荣耀啊。
想起了一切的曾阿牛回过神来,喊了一声爹,曾大直接泪流满面,哀嚎着说害怕自己的儿子回不来了。
房间漏风,言语自然就随风,邻居们听到哭声,都来查看,大家还以为是曾大喜极而泣了,都在和善的劝慰。
要不是有人提醒,今天是曾阿牛的大日子,曾大还真有可能抱着哭呢。
当晚,身穿鲜红的新衣,身上戴着大红花的曾阿牛被村里的村老郑重请到祠堂。
下河村,基本上都姓曾,村老也是宗族的族长,平日里享受生杀大权,咳嗽一声哪个都打怵。
今天的村老虽然还是严肃,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气,曾阿牛被一位老人领着走进了宗祠。
曾阿牛的父亲曾大,那张开花的脸就没有收敛过,一辈子劳碌的辛苦全在这一刻得到补偿,他虽然走不进宗祠最里面的屋子里,但是他的心已经跟着儿子走了进去,坐在靠门的位置,他的腰杆从来没有如此的挺拔过。
曾阿牛被请到宗祠里的主桌,和村老同席,规矩森严,仪式讲究。
曾阿牛眼神中突然有些明悟,他以一种好奇和审视的角度去观察周围的人和事,有些疑惑,更多是对自己的反问。
曾阿牛从小是这些叔公、伯父等等长辈们看着长大的,自然是知道他平日里一棒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格,今日见他虽然说话不多,却有礼有节,大家一致认为,是开悟了。
此时的雅乐比夜小天更加的震惊,这个古神阵变种的幻阵,以她合道期的实力施展,虽然是有些不足,但绝不会让阵中之人苏醒。
相比而言,平日里最为纯粹,最为让人惊艳的狗娃,沉迷其中不可自拔,而夜小天从一开始就有些格格不入,她对夜小天的神魂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宗祠门外,有老学究一般的长辈在查验曾阿牛的家谱,然后郑重其事的重开一篇,专门为他写下今日的辉煌,因为他们希望,曾阿牛从此之后,就会带着曾家走出这片土地。
曾大听到这个消息,直接睁大了眼睛,族谱上重开一页,这是何等的荣耀啊,以后清明上个香,曾阿牛都是头香。
曾家人看着曾大的样子,羡慕嫉妒在心中泛酸,运气好这种事,最让人共情。
礼仪完毕,就是三举杯,杯子筷子一响,气氛就活跃起来了。
在酒席的最高潮处,村老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曾阿牛,双喜临门。
晃了晃头,曾阿牛看着一桌子的长辈,一下子慌了神,差点把酒杯碰洒了。
“阿牛啊,不要怕,这都是你的长辈,从今往后,你就是曾家的顶梁柱了,你千万要记住,你的荣耀不仅仅属于你自己,更是曾家的,懂不懂”!
村老的叮嘱最有用,被这么一吓唬,曾阿牛瞬间不忐忑了,族长说的都对。
下河村大摆宴席,曾阿牛先成家。
男儿遇见良人先成家,遇见贵人先立业,二者同时遇见,那就是人生最大的快事。
下河村家家户户有力出力,有钱出钱,酒宴持续了三天。
不是曾家小气,而是天使来接人了。
“曾阿牛,我是你的接引道人,你随我去吧”。
在下河村全体老幼的鼓励下,曾阿牛带着全村的寄托,踏上了骏马的鞍,疾驰而去。
——
上尧州有个天保宫,是这里最大的修行门派。
曾阿牛一路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一路上的景色和遇到的人和事,让他一下子就看花了眼睛。
从不曾吃到过的美食,让他一下子就迷茫了,让原本想新媳妇的的他,暂时忘掉了些许离愁,原来大米饭也有很多区别,鸡汤不是最好吃的东西,村老也不是最厉害的人。
曾阿牛的接引道人道号问舛,是一个超凡境的老神仙,一手符箓震慑鬼神,一手五鬼搬运术生人勿进,是上尧州的护国法师,不到五十岁的道龄,眼神和善,为人谦和,很有前途,是很多人巴结的对象。
问舛道人看着高出他许多的曾阿牛,眼中的喜爱是不掩饰的,“阿牛,你记住了,在宗门里面若是待不惯,你就忍一忍,到时候要是愿意,就可以来找我,还是过这样的日子”。
曾阿牛第一次笑了,因为这个中年道人对他很好,一直很好,从来没有嫌弃过他乡巴佬土气。
今天是天宝宫新晋弟子入门的大事,巍峨的山峰和威严的山门被打扮一新,平添三分气势,让人抬头仰望的时候,更显敬畏。
这次新晋弟子的遴选,是二十年一收获的道种,马虎不得,这一次初选之后,就要统一拜入外门。
这一次是好年景,共计有三十三人有修行的资质,其中有一人最为特别,天地玄黄,他独占天资,有可能是传说中的天之骄子,天宝宫宫主甚至被惊动了,亲自主持这次纳徒盛会。
选徒那天,曾阿牛在问舛道人的带领下,来到天宝宫的山门外,一下子就被高高的山门和山峰上雄奇的建筑震惊了,他原以为上尧州已经是天上人间,没想到这里才是仙界。
“曾阿牛”。
“曾阿牛”!
这个土气的名字,配合着他憨傻的外形,一下子吸引力众人的目光,一水的清秀少男少女,曾阿牛显得如此的与众不同。
曾阿牛走神了,直到有人推他,他才醒悟过来。
再一次勘验资质,根据资质选择代师,三个月之后,再次进行细分。
曾阿牛回过神来,在人们的关注下,努力平息自己的心跳,拖着不太听话的腿走向那注定未来的金盆之中。
双手插入水中,一种说不清的感觉萦绕耳边,曾阿牛收敛心神,一呼一吸之间在耳边无限的放大,他的脑海中开始浮现出一片景象。
厚土积石,山雨兴焉。
然而就在这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青翠的山包包没有等到春暖花开,就被掩盖了。
“玄级下品”。
有人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大笨货,你认得我不”?
曾阿牛循声望去,怎么会认不得,他的阿虎就是被他害死的。
上尧州的大官绅,下河村的地主,州牧大人的小公子,林啸之。
曾阿牛眼中的恨意一点都不掩饰,当年他才五岁,父亲在集市上给他买了一条铁包金的四眼狗,这是陪他一起长大的玩伴。
六岁那年,林啸之带着他的狼青来下河村避暑,把下河村整的乌烟瘴气,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林啸之的狼青一路上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咬死了不少家禽。
那一日,林啸之放狗开始吓唬村里的小孩,曾阿牛个子大,成为最明显的目标。
狼青嘴里的口水和热气已经近在咫尺,恐慌到极致的曾阿牛除了哭就只有跑,狼崽子一般的恶犬口中的腥气就要扑鼻了,只见一头健硕的铁包金从侧面撞飞了比他高大不少的狼青。
忠犬护主,阿虎毫不畏惧的展示着自己的獠牙,悍不畏死的冲锋,咆哮着要锁死敌人的喉咙。
曾阿牛吓呆了,趴在地上看着不远处的两只狗在疯咬,阿虎屡战屡败,它却毫不退缩,每一次的流血和翻滚,都有它绝不退缩的理由。
“狼王,咬死它”。林啸之在一众仆人的簇拥下,高高坐在滑竿上,头顶着阴凉,嘴里吃着冰镇新鲜的水果,汁水都泛着寒气。
那狼青是特殊培育的品种,身材高大,咬合力惊人,阿虎不过是农村常见的土狗,只不过天赋异禀,比常见的要威猛的多。
但是就算是这样,阿虎也是苦苦支撑,血淋淋的身上很直白的告诉大家,它打不过。
曾阿牛回过神来,哭着对他们说,“求你了,让你的狗不要再咬了,阿虎要被咬死了”。
林啸之把没吃完的水果砸在他的脸上,“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狼王给我咬死它”。
这句话不是对阿虎说的,是对曾阿牛说的。
此时的阿虎已经没有力气了,躺在地上喘着让人不忍去听的呼吸,全身都是伤,血洞洞汩汩的冒着血水。
狼青眼中幽光一闪,就如同它强壮的身体爆发出来的力量和速度一般,一下子就来到曾阿牛的身前,一张嘴就咬向了他的脸,曾阿牛凭着本能避让,只觉得肩膀刺骨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心里恐惧极了。
我要死了?!
嗷呜!!!
狼青的狗嘴里第一次变了声调,它放开了曾阿牛,它的身体下面坠着一个重重的身躯。
阿虎就像是神兵天降一般,拖着残破的身躯,硬是以惊人的速度一口咬向狼青的咽喉,全身无力已经不在意了,阿虎终于如愿以偿,锁死了自己的犬牙。
“给我上,打死那条贱狗”!
奴仆蜂拥而上,阿虎终于被打死了,只不过临死之前,它的嘴再也没有松开,不可一世的狼青被它拖进了地府。
下河村的曾家,为了这件事,全村老幼第一次如此的齐心,不为别的,一定不能让曾阿牛被他们带走。
人心齐的时候,身体再强健的人,都不敢试其锋芒,因为人的强大不因外在,而是内心。
林啸之带着奴仆退让了,曾阿牛得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