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5 你别动她(1/2)
君晏回到祭台之上,彼时香炉中的炸药已经被金甲卫队带走。
他那墨色的袍子,将他挺拔的身姿包裹。
“出来吧。”君晏薄唇轻启,仿若对着空气。但他却知道,肯定有人听得到。
正午的阳光照着祭台上尚没有搬走的五谷祭品,玉米稻米黄色白色,却不如祭台边上一道雪色的身影来得抢眼。
那人的身形高大而颀长,雪花滚边暗花衬着雪莲,长袍上每一个花纹,每一个褶皱,都透出一丝不苟的意思。
如果说君晏是深夜的大海,深沉而难以琢磨,那么这个人,仅仅一个背影,就同君晏显出了全然不同的气质——他便是雪山之巅的雪莲,洁净,清爽,仿若世间的不洁之物,都同他没有关系。
“炸药是你放的?”疑问句,肯定语气。君晏问得理所当然,毕竟问之前,他便已经知道答案。毕竟,所有的猜测和肯定,只有听对方亲口承认,才能最终敲定。
白衣人轻笑,那笑却听不出情绪:“这份大礼,你可喜欢?”
“你根本没打算让炸药炸开。”君晏的语气笃定。他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寒光。
“为什么这么说呢?”那人似乎来了兴趣。
“若是你想,这些炸药,大可不必包在锡纸里头,只要混在香灰里,上香的时候,炸药自然会将整个祭台都炸碎……”君晏一字一顿,脑子里回想着他的布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金甲卫队,加上暗处的隐卫,是谁有这个能耐将炸药放入香炉?
“啪!啪!啪!”
是白衣人缓缓鼓掌的声音。
“你比本尊想象得,要聪明得多……”白衣人的语气平静,不带有半点讽刺,更没有半点反语之意,倒听得出一丝惺惺相惜的味道,“太容易办成的事,做起来有什么意思?”
“你也比本宫想象得,要自信得多,”君晏的语气亦平静得听不出半点波澜,“否则,你怎敢亲自到这祭坛上来?”
祭台之上的人都被君晏遣散了,高高在上的祭台之上,烈日之下,唯有这一黑一白两道一前一后的身影,明明都很想亲手杀了对方,却偏偏如同朋友寒暄,各自语气平静如水。
“哼……”白衣人忽然轻轻一笑,顿时如同雪山之巅的雪莲绽放。若有人容颜如雪,那么便是此人了。
然白衣人的眼中,因了君晏的不知道那一句话,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讽刺。快得像还来不及成型就融化的雪。
君晏也没说,他自己也承认的是,既然他亲自到这祭坛上来,这才是炸药最终不会炸开的原因——谁不怕死呢?
可是这一深层的含义,就不必在烈日下当面挑明了。这才是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也是他欣赏君晏的原因。
“小子,七年之约很快就要到了,你可准备好加入本尊麾下?”白衣人双手背剪,俯视脚下的皇城,还有那蚂蚁一样缓缓蠕动的世人。
空有权利,却无人相伴。丰功伟业,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分享,没有适当的继承,就算做成了又有什么意思?高处不胜寒,这是在位者亘古不变的凄凉。
“七年之约,尚有几日,本宫未必会输。”君晏单手背剪,烈日下目光沉沉,坚定而坚韧。
“尚有几日……”白衣人重复君晏的话,嘴角一扬,“本尊还以为你早忘记了日子,原来你都记得。早知如此,本宫也不必费那么大心思去提醒你……”
“槿颜是你带走的?”君晏并没有回答那人的话,也没有看那人,他立在祭台之上,亦同白衣人一样,看向祭坛脚下可见的皇城。
亭台楼阁,高高低低,钩心斗角,回廊曲折,帝阙巍峨——这便是南轩皇宫了,多少人碧血长枪捍卫的地方,又是多少人冰心誓破之地。
七年前,为了守卫这座皇城,君家人,一夜覆灭。若非他身在外祖之家,若非那个忽然出现的紫衣女孩儿,他君晏,今日就没有命站在这里。
“姬槿颜的确是本尊命人带走的……”白衣人看向不远处的惠文殿,“只可惜半路她不听话,又被人出来搅了局,现在,本尊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白衣人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耸耸肩膀道:“不过你找到的这个小丫头,倒还挺有意思的……”
白衣人依旧背对着君晏,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看不见他的表情,更看不透他的想法,然而他的声音里,的确有着几分对白璃的欣赏:“没有半点内力,却拥有常人难及的听力,一个人抵得过你那么多的金甲卫,不得不说你很有眼光……”
此人的声音清朗,洁净得仿若玉色洁净透明,给人一种通透的感觉。
可是君晏,却从此人的话里,听出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你别动她!”君晏一直波澜不惊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强烈的杀气,眸光中的寒意,如同剑气直逼白衣人后心。
“太好了!”白衣人却仿若半点不觉君晏身上的戾气,像发现新大陆一般,语气里带着一丝丝惊喜,“本尊终于找到你小子的软肋……你放心,本尊暂时不会动她。可是,如果你也同你父亲一样毁约,那么就别怪本尊……”
父亲?!君晏猛地一掌隔空凝气成剑便刺向白衣人后心!
可白衣人忽然凭空消失了。
而他的声音,却来自四面八方,鼓噪着君晏的耳膜:“七日之后,黑木崖一战,你若不来,你心爱的那个小丫头就会……”
白衣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却给人留下无垠的愤怒和绝望。
未说出口的威胁,往往才是最大的威胁。
君晏看向祭台之下,怒吼:“云影,将方才刺杀璃儿之人带上来!”
云影匆匆赶到,却有些战战兢兢,哆哆嗦嗦:“主……主子,方才那人,刚刚被一柄冰剑刺,刺穿喉咙而死……”
“冰剑?”君晏看向云影,紧抿的唇仿若横成一道锐利的长剑。看着方才那白衣人离开的地方,君晏一拳便打在未撤走的香炉之上。
响亮的“咣当”之声,震颤开祭坛好远,带着君晏隐忍多年而无处所发的愤怒。
云影立在台阶一半的地方不敢上前。主子已经有多久不这样了?大概已有三四年?
而君家灭门的最开始三年,主子总是一身戾气,练剑练武都带着很强的杀伤力。后来渐渐在鬼谷老道的指导下,渐渐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怒气,也让自己变成了一颗冷然的冰石。
前阵子白璃姑娘的出现,好容易让他们这些跟随国师多年的人看到了主子的另一面,可现在……难道一切又要回归原点了吗?
“主……主子?”半晌,云影见君晏的背影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唤道。
然只是这一会儿的时间,君晏已经将浑身戾气收敛,仿佛方才的怒气统统不见。
君晏迅速转身,墨袍翻动如云:“回君府。”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既然对方已经盯上白璃,也下了战书,愤怒没有用,他会好好保护白璃,不许任何人伤她一分一毫!
而云影,回头看了一眼被君晏打得瘪进去半边的青铜香炉,幸灾乐祸地看了随后而来的一些宫人一眼,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还好主子恢复得快,还是他多虑了。国师就是国师,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被打倒?!
然而半晌,就传来云影的哀嚎:“可是主子,咱们的马车已经送白……送女王陛下回去了,咱们难道要走着回去吗——?”木影真是好命……
“少废话!没看住人犯,还有脸同本宫讨价还价?!”
年末,冬日,空气里流淌着的都是冷的气味。
终于完成年终尾祭的白璃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没人看着,白璃独自占了君晏偌大的马车,往上一躺,便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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