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一百二十二(1/1)

春枝侧脸看向雪儿,只道:“我知道如今你不相信我说的。”她用手把被风吹乱的头发夹在耳后,笑着道:“你们在这雪山上,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这里可是什么也没长。” 雪儿嘟着嘴想了想,只不由的思考了一阵:“平日里吃灵芝吃的最多,不过那东西难吃死了,什么味道也没有。” 春枝听说她整日吃的竟然是灵芝,只心里又气又想笑,这样珍贵的一个东西,被他们在这里煮着吃,若是被别人知道,定会觉得暴殄天物,可她竟觉得这样也很好。 在这里她永远会这样单纯,不会经历世间的纷纷扰扰,也不会为了任何人任何事伤神。 晚饭春枝只喝了一碗灵芝汤,顾昀吃了两个干巴巴的大饼,只觉得喉咙处被咯的格外难受。 对着这些粗粮,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医仙仿若也看出了此般,不由一笑,随即给他递了一壶酒。 酒一入口,却是格外辛辣,医仙望着他笑着道:“怎么样,我自己酿的酒,是不是比你以前喝过的都要好喝?” 顾昀沉吟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这酒确实跟他以往喝的那些都不一样,格外辛辣,喝入腹中却觉得暖暖的,十分驱寒。 “我已经在这雪山上待了十年,初来时也觉得此处不是人待的地方,可如今却是喜欢上了这里,不若你们也留下。” 顾昀听他这样一说,只眸光怔了怔,心想此处也太过于安静了,景色固然美,但若想让他为此抛下一切,也是不可能之事。 只待春枝的毒能够解,他便带着她回京城。 医仙哪能看不出来他没有留在这里的意思,只又向口里倒了一口酒道:“既然不愿意留下便算了,只不过我有一事相求,你们若是回去便把雪儿这丫头给带去吧,她在此处待的太久了,应当去人世间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医仙眼中满是笑意,可春枝与顾昀却听出了话中隐含的意思,面前的老者年纪已经不轻了,这番请求明显有托孤的意味。 见顾昀两人一时没有答应,他也没有强求,只笑说道:“你们可以考虑考虑,如今也还不急,总归要替这位付姑娘解了毒再说。” 春枝只道:“我答应你。”她的眸光望向顾昀,只让他也开口应下,顾昀望着她,握住了她的手道:“这您老人家应当放心,若是能解毒,以后我便把雪儿姑娘当成妹妹看待,定然会护着她。” 医仙笑呵呵的举杯与其道:“那我便在此先行谢过了。” 雪儿见爹爹这般,便有些羞涩的扯了扯他的胳膊:“爹,我要是走了,以后谁在这里陪着你?” “当然是你娘了。”医仙的眸光落于山洞之外雪白的天地间,只觉得入目皆是虚妄,他的妻子在这里,他便哪里也不会去。 用完饭之后春枝便跟着雪儿一同出了山洞去烧水。 雪儿把雪锄进锅里,只又挑了干着的木块放在底部,用火折子点上用以驱寒。 见春枝在一旁一直静默不语,她只扭头问道:“付姐姐,是不是京城的女子都像你一样美?” 她对此十分好奇,并且对京城生出了向往。 春枝笑道:“京城里的女子比我美多了,不过,没有你美。” 她这样说,雪儿压根就是不会相信的,她在跟着顾昀下山时在那客栈中照了镜子,里面的女子顶多算得上中人之姿,除了皮肤白些,并没有多貌美。 “那京城的男子呢?是不是都跟顾大哥一样好看?” 春枝冲她一笑:“原来你是想知道京城的男子是否俊美,那些男子,自然都跟你顾大哥一样俊美的。” 说到这里,春枝眸光便落在了头顶的天空之上。 在这雪山上,也是能够看到月亮的。 “付姐姐,你有没有什么愿望,这里离天上近,或许把愿望说出来便可以实现。”雪儿煞有其事的闭上眼睛,随即静默的许起愿望来。 望着她这样一副虔诚的模样,春枝也鬼使神差的阖上双手在心中祈祷起来。 希望自己能够回到现代去,希望萝儿和那个刚出生的孩子都能够平安长大,希望顾昀以后能够忘了她,寻找到一个真正适合他的古代女子。 睁开了眼睛,春枝只自嘲的笑了笑,若是愿望都能实现,她也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了。 把热水拎回山洞内,医仙已经去另一处山洞休息去了,只余顾昀一人还倚着墙壁坐着。 他好像醉了,但并没有入睡,只眸光静静的盯着从外面回来的春枝, 春枝倒了一杯水递到他面前,他接过一饮而尽,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可如今看到她,心中竟升起了一种无形的恐慌,仿若就快要失去她了一般,为何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感觉,他既说不清,却又恐惧。 春枝坐在简陋的稻草铺就的简陋榻上,看着山洞中跳跃的火光,只静静的坐着。 两人俱都没有言语,许久之后春枝便见顾昀倚着墙壁睡着了,她拿过床榻上的一床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随即便在稻草上躺了下来。 山洞里的火堆渐渐的越变越小,最终烧成了灰烬,她也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等了足足有一月之久,顾四才从京城再次回到天山来,见到顾昀时,他的步子只有些踟蹰。 顾昀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只道:“发生了何事?” 顾四不敢抬头看主子,只目光晦涩的道:“陛下不愿拿出七仙花来救夫人。” 不远处的雪儿与医仙也已经听到了此话,俱都是一愣,随即向着春枝望去。 “既没有拿到,便算了,这世上只有那么一株,皇上不肯给,也是预料之中。”春枝的声音十分平淡,没有丝毫失望之色。 顾昀却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只心中涌上无端的怒意,只他的兵符,还不足以换来一株花救一人的命吗? 春枝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只向他仔细看了过去,这才发现他的面色十分苍白,她去碰他的手,才发觉他身上烫的惊人,竟是生了病。 医仙见此,只立即过来给他把了把脉,随即道:“应当是受了风寒,急火攻心,只喝两副药便好。” “我无碍。”顾昀道。 他伸手挥开春枝,便往山下走:“你在山上等我,我亲自去把那花取来。” 春枝见他面露杀意,便知晓他想要做什么,只说道:“你想让大胤的百姓再次陷入杀戮之中吗?” “他们的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你活着。”顾昀的声音低沉沙哑,脸上神情却透着令人心惊的执念。 “只不过是多活一年而已,即便拿到了花又如何,顾昀,这便是我的命。”她静静的道。 顾昀转眸看她:“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 “这只是你的执念,”春枝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人命数本就是由天定,若是世上人都如你一般,那百姓生活的便如同地狱,若是因为一年光阴,要牺牲数百人亦或数千人的性命,那我宁可现在就死。” 顾昀望了她许久,只眼中的悲痛却难以掩饰,他看着她如此淡然的模样,只说道:“你死了,有想过活着的人吗?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可曾想过他小小年纪便没了娘亲以后会如何?” 春枝垂下眸:“你以后可以再娶一位妻子,然后不要告诉他他的身世,他便永远不会知道。” 医仙见两人这般执拗,只叹了一口气道:“付姑娘,顾公子,你们二人莫要再说了,如今既然没了七仙花,便在另想办法,这段时日,我翻阅了收藏的所有医书,只也知晓还有一个法子或许能够缓解。” 顾昀望向他,只似想听他下面的言语。 “只要能够找到与付姑娘相同血脉的人,换血或许可以一救。” 见两人都神色大变,医仙只道:“莫要误会,我所说的换血不伤及另一人性命,只不过会使其以后都身体虚弱。” 此法子应当可行,顾昀的神色带着凝重,只道:“此方法可有人用过,要如何才能换血?” 春枝知晓他定是打上了春桃的主意,只道:“不必试了,没有用的。” 见顾昀向她看过来,她只道:“你莫要忘了,我也会医术,这样的法子,并不能够解毒,反而还会让身体毒发更快,我不想拿妹妹性命冒险。” 两人僵持着,许久之后,顾昀只转头看向顾四道:“我们回京。” 他铁了心要回京,医仙也无法,只道:“顾公子,既然如此你便不如与付姑娘共度这余下的时日,万事都讲究机缘,如今拿不到七仙花,便应当就是天意。” 什么天意,顾昀的心中早已经做了决定,既然如今陛下如此断他的路,他即便抢也定会把那七仙花抢出来。 他把春枝托付给医仙父女两人之后,便立即带着顾四赶往京城。 雪儿在床榻旁守着春枝,昨夜顾昀趁春枝睡着便把其打晕了过去,直到现在人竟然还没醒来,就在雪儿内心焦急之时,便见春枝适时睁开了眼睛。 她看见雪儿,便已经猜到了顾昀的去处,倒也没有什么反应,反而十分平静的道:“既然他走了,那我也便离开了。” 雪儿听到此只不由的道:“付姐姐,你要去哪里?顾大哥说过,让你在此处等着他,他会把花取回来的。” “去一个永远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她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袱,雪儿在一旁劝慰道:“付姐姐,你若是走了,顾大哥赶回来定会生气的。” “他不会再回来了。”春枝望着她道:“若是我不赶回去,他定然会杀很多人,你愿意看见无辜的人枉死吗?” 雪儿心性单纯,听她这样一说,心里便泛起了难来,她一方面只想让付姐姐活着,却也如同春枝一样不想看见无辜的人因她而死。 顾昀快马加鞭,只半月便赶回了京城,路上经历了许多人的刺杀,若不是他曾经隐着的各个地方的暗卫出动,他早已经曝尸荒野。 手中的剑上面已经沾满了不少人的血,京城城门上,一把把弓箭都已经对准了他。 他望着城楼上被压着走出来的顾家众人,只攥紧了手中的剑。 城楼之上,皇帝的眸光落在一身血衣的他身上,只幽幽的道:“你为何又回来了,若是你永远不回来,今日这一幕,便永远也不会发生。” 望着城楼上站着的皇帝,顾昀早已经明白了一切,他只道:“你处心积虑,只是为了今日吧。” 皇帝摇了摇头:“曾经我是不想杀你的,可有你在,朕便永远是个受制于人的皇帝,所以,你必须死。” 说着他的眸子微眯,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其实想要对付你实在是难,朕本来也没有什么法子,只不过,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交出了兵权,这是朕万万没有想到的,只不过,那七仙花,朕早已经给贵妃服下,又哪里还有第二株。” 此言一出,顾昀的眸光顷刻间便盈满了杀意,原来如此,如此说来,他想救的人便再也没有法子救回了,眸中的寒意已经凝聚成冰,城墙上拿着弓箭的官兵只立即放箭向着顾昀射去。 就在此时,数百支弓箭从城外的树林里射出,夹带着火光射向了城墙。 顾四带着身后的数千名兵将站在了顾昀身后。 见到此番场景,皇帝的面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他只冷声道:“你那兵符是假的?” “是真的,”顾昀冷笑:“不过,我的兵将自然是听我号令。”他的眼中杀意略过,只道:“以往我从没有任何不臣之心,你却步步紧逼,今日,我便送你上路。” 想着七仙花既然已经消失在这世间,那他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既然那毒是皇帝下的,他便把制毒的人给拎出来,能解毒最好,若不能解,他便让这整座皇城的人都为之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