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王扒皮（1/1）
第二日，谭处端来到了岱南镇。 李晴天接到消息，立即感觉一阵头大，却不得不赶紧出来迎接。 “尹志平拜见谭师叔！”见到一袭黑色道袍的清隽身影，李晴天连忙执晚辈之礼稽首拜见！ 全真七子之中，唯谭处端一人最难相处。此人整日板着一张臭脸，好像谁都欠了他三百吊钱似的！在乾元观修道的日子里，李晴天仅踏入谭处端的小院一次！随后十年，一直都是避之如蛇蝎！此刻，谭处端亲临岱南镇，他也是硬着头皮前来拜见，心中兀自惴惴不安！ 一众师弟全都战战兢兢立于两旁，纷纷做眼观鼻鼻观心状，默默祈求祖师保佑！ “嗯！志平师侄做的不错！对待邪魔歪道就该以雷霆手段一击灭杀，万万不可行妇人之仁之举！”谭处端望着替天行道四字大旗高高飘扬，轻嗯了一声。这一次，他竟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着实让人诧异。看来，李晴天的狠辣手段已经深得其心！ “谭师叔，我辈道者本就该嫉恶如仇！这都是我和师弟们应该做的！”李晴天脸上神情恭敬万分！ “志平师侄，昨夜我到岱县县城走了一遭，斩杀了一头飞僵和众多半人半尸！我已经以纸鹤传书将此事告知了丘师弟，想来丘师弟定会派人前往县城善后，你也一同前去吧！”谭处端的脸色略微柔和了一丝！说罢转身便走，根本不待李晴天回话，更不管他愿不愿意。 谭师弟身为弟子，自然要前去为谭处端送行！ “谨遵谭师叔法旨！”李晴天闻言心中一动。莫非飞僵羲和死在了谭处端手中？那它可真是个可怜孩子！碰上谁不好，偏偏遇上了这个臭牛鼻子！ 目送着谭处端和谭师弟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街道上，李晴天不自觉的轻舒了一口气，心中暗自庆幸，总算平平安安送走了这尊瘟神！ “尹师兄，你真的要去县城吗？”一位小师弟刚刚恢复了活力，此刻却又有些垂头丧气！在尹师兄的带领之下，大家顿顿吃肉，日子过得别提有多快活了。再一想起在山中过的清苦日子，心中就一百个不情愿！ “师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过些时日自会再见！”李晴天拍了拍这位小师弟稚嫩的肩膀。“但我临走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尹师兄，什么事情？我们都去帮助你！”这位小师弟立即恢复了活力。能在尹师兄离开之前，再为尹师兄做一些事情也是好的！再说，尹师兄是什么人？他做的事情最有意思了！ 恰在此时，上官鸿气喘吁吁而来，一张老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上官大人，何事这般喜悦？”李晴天目中闪过了然之色，嘴角立即露出了微笑。“莫非大人家中有添丁之喜？” 这句话就纯属调侃之言了！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出李晴天的心情很是不错。 “尹真人莫要调侃老朽了！仅是过了一夜时间，镇里五家医馆全都服了软。五位馆主联袂而来，专程向真人请罪！”上官鸿以大袖拭了拭额头的汗水。“真人神机妙算堪比诸葛卧龙先生，上官鸿钦佩之至！” 既然药材紧缺的问题解决了，那么瘟疫就没有什么可怕的，流民们也就全都有救了！作为岱南镇最大的父母官，也许在整个大金王朝都是不入品之辈，上官鸿这一辈子已经对得起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了，夫复何求？ “我没有做什么，全赖上官大人不辞辛苦！”李晴天微微一笑，稽首施礼。关于惩治王氏五家医馆之事，他曾专门叮嘱过上官鸿，不得对民众们泄露他的身份。另外，戴南镇的一应公私事务，也全都是谭师弟等一应小道士们抛头露面处理。他要彻底做一个局外人、隐形人、幕后人，戴南镇的居民和流民们都不曾关注到他的存在，清史之上更是留不得名！ “尹真人，老朽晓得了！”上官鸿脸上露出由衷钦佩之色。如同尹真人这般不贪慕世间虚名的修道之士，才是真正的得道高人，道士之名实至名归！ “好，让他们都进来吧！”李晴天转身回到衙署。突然止步来了这么一句：“对了，他们五人以及随行人员出门，是否全都缴纳了出门费？” “呃……”上官鸿微微一愣，老脸上随即泛起无奈的苦笑！“来人，让五家医馆缴纳，不，补缴出门费！” “大人，何谓出门费？”一位四旬衙役狠狠地挠着头皮。虽然他已经见多了酷吏们挖空心思想出来的，各式各样、多如牛毛的苛捐杂税，却完全不晓得出门费又是什么费！ “出门费嘛，不就是药材了！”上官鸿微微一笑，心情莫名好转！真没想到，尹真人还是一个睚眦必报之人！不过，这却妙得很！ “嘿嘿！大人，范仲懂了！”四旬衙役嘿嘿一笑，转身疾走！ 王氏五家医馆怎么可能会瞧得上普通的衙役们，平日里自然没少盘剥他们！这次他们得到了机会，可是将五家医馆给整治的不轻！整夜守候在五家医馆前后两门左右，愣是连一只耗子都没能跑出去！耗子们跑了，医馆中岂不是平白省出来不少粮食？至于三堂主的属下偷走大黑狗之事，他们则完全不曾看到！ 片刻之后，范仲止步。他的面前站着一大群人，足有二十多人，正是来自王氏五家医馆！ “范仲，那位大人可有闲暇接见我等？”一位文士模样的中年人踏前一步，语气之中毫不客气！当然，他早已得到了上官鸿的警告，是以不敢泄露了李晴天的名讳！ “王文才，你等可以前往衙署拜见大人！”范仲手按刀柄，腰杆子从未挺得这般笔直！ “范仲，你是什么下三滥身份？也敢指名道姓称呼王家人的名讳？”王文才再次踏前一步，仿佛被踩了尾巴的老虎般怒不可遏！他王文才的名字，是哪个阿猫阿狗都可以肆意呼喊的吗？ “呵呵！王文才，你仅仅是比下九流略强一筹的中九流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神气个什么劲？”范仲脸上露出冷笑！ 所谓的上九流，是指一流佛祖二流仙，三流朝廷四流官，五流商家六流客，七馋八懒九赌钱。中九流指一流秀才二流医，三流丹青四流皮，五流弹唱六流金，七僧八道九棋琴。下九流指一流高台二流吹，三流马戏四流推，五流池子六搓背，七修八配九娼妓。 医生位列中九流的第二位，社会地位中等偏上。衙役虽然在仕途上更不入品，但勉强能算作上九流的第四位，社会地位上等居中。 理论上来说，范仲的社会地位要比王文才高出不止一筹！如果王文才只是一个乡野游医，其社会地位自然远远不如衙役范仲。 但事实上，王文才出身医学世家，祖祖辈辈世代行医，积攒了万贯家财，又刻意打点交好达官贵人，其社会地位又反过来远远超过范仲了！ 所以，范仲这句话不仅仅是辱骂了王文才一个人，更是辱骂了王家所有人。就如同平日里一个见人就唯唯诺诺的小瘪三，突然冲上前掀翻了大人物们的餐桌，点指着大人物们的鼻子骂道，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你们之中的某一位，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此刻，围观在旁，等着看王家笑话的衙役同僚们，脸上却全都忍不住露出了震惊之色！心说，莫非范老大突然患了失心疯不成，否则他怎么敢对王家人那般无礼！要知道那可是王家啊，他们随便动动小手指，就能整治得范老大死去活来！万一认了真，范老大便要家破人亡！ “呵呵！范仲，你有种！你很有种！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有种！”王文才呵呵冷笑，点指着范仲的鼻子威胁。他的手指，乃至浑身上下都颤抖不已，那自然是被范仲给气得！ 王家众人更是同仇敌忾，纷纷以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范仲，仿若一头头饿狼，几乎要忍不住冲上去将他撕得粉碎！丢失了大黑狗的王家之人，心中更是早已盘算好了，范仲一家老小都要陪葬！只为了那条狗命！ 范仲傲然抬首仰望苍穹，将一众王家之人视若无物！ “爹，各位叔伯，我们走！”王文才回首劝阻各位王家长辈，语气森寒。“过些时日，我们王家再慢慢料理这个不知死活的疯子！” “文才说的对！值此风雨飘摇之际，确实不宜多事！”王家一位老者轻轻颔首，但望向范仲的目光却寒冷如冰，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王家众人的嚣张气焰瞬间收敛，亦同时缓缓收敛了目中的杀意，缓缓离开！是了，还有一位恐怖大魔王盯上了王家五脉分支，此时确实要韬光隐晦！否则，一招不慎，便是全盘皆输，全家都要死绝！ “慢着！”一道冷喝声从王家众人身后传来，竟还是范仲。 “范仲！你还有何事？莫非你真的以为我王家五脉尽皆软弱可欺不成？”王文才蓦然转身，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在王家众人看来，这范仲简直是不知死活！ 此大喊大叫声一出，瞬间吸引了戴南镇诸多新旧居民们的目光！ 咦？那不是王扒皮家的王文才吗？老街坊们诧异不已。今日这王文才为何会这般失态大喊大叫？ 王扒皮？由此外号便可知王家为人之吝啬刻薄！盘剥岱南镇居民，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几乎是吸血敲髓！ 嗯？那些不是王扒皮家的一众老不死吗？现在他们怎么全都浑身颤抖、脸色煞白？莫非是得了那什么不治之症来着？ 颤证！ 没错，就是颤证，形容得还怪贴切的！ 所谓颤证即帕金森病，是一种常见的神经系统变性疾病。临床表现主要是震颤、僵直、运动减少等症状，轻者仅有头摇、手足颤动等现象，重者头部会出现较大晃动，躯体及四肢严重震颤等症状。故中医将此病命名为颤证！得此病者，最终将会失去生活自理能力，屎尿伴随余生！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老街坊们立即窃窃私语了起来，言语之间尽是幸灾乐祸之意！ 新街坊们纷纷凑到近前，那也是吃瓜忙！ 哎呀！坏了！坏了！是范仲那个老小子犯了倔劲，与王扒皮一家起了争执！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吗？ 岱南镇的老街坊们纷纷摇头叹息，可惜了这个耿直的好孩子，还是他们从小看到大的！这孩子长大以后，更是没少照顾父老乡亲们！ 只可惜，黄泉路上无老少，嗟叹白发送黑发！ 今朝父老来决汝，死生从此各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