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闹公堂(下)(1/1)

公堂之上瞬间成了比武之地,好一番荒唐景象。 春兴与帝江对了三招,因为不能用之前用过的招数所以应对很是吃力。 流光清楚眼前局势紧迫,必须马上打断比武。 她赌帝江不会下狠手,一咬牙一狠心,冲到春兴前面抱住他,整个身体护在春兴身前,“别打我哥,他不是故意的!” 春兴接住扑过来的流光,右手握拳揽住她的腰,抱起她转了一圈,将她护在自己身后,硬接了帝江一掌,跪倒在地吐了口血。 “春兴!”流光跟着他跪倒在地,撑住他身子,手搭上他腕间替他把脉。 片刻后,流光报出七种药名,“这七味药材,必须立刻煎水服用,不然内伤会危及性命。” 流光说完瞪着帝江“我哥要是有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帝江不屑的轻嗤一声,“那就放马过来。” 元恪正走过来帮着流光把春兴扶到椅子上,吩咐人去按方煎药。 流光握住春兴的手,低声问,“还好吗?” 春兴为了安慰她,罕见的笑了笑,笑容很浅,眸光透着安抚,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我没事,放心。” “哎呀,都怪我的侍卫自作主张,这位小公子没事吧?”祝斯年轻摇折扇靠近。 这浮夸的语调真是让人火大。 流光知道祝斯年已经怀疑上他们了。正常情况下,祝斯年绝对不会随便走进一间衙门找茬。 “刚刚说到哪了?哦,对了,小公子的匕首可否借我看看?平头百姓里会日常佩剑或佩刀之人少之又少,时刻将匕首藏于腰间做凶器之人更是见所未见,不知阁下的匕首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帝江夺过春兴腰间的匕首递给祝斯年。 这柄匕首通身黑色,刀身有几道细细的红色暗纹,挥动间有如岩浆流动。 “真是一把好刀啊。这么一把削铁如泥的凶器是用来做什么的呢?杀人还是越货?” 流光看向祝斯年的目光丝毫不惧。 事已至此,越躲躲闪闪反而嫌疑越大。 “大人说笑了,收藏宝刀是我哥哥的爱好。” “那这把刀是你哥哥从何处买来收藏的?” 元恪正打断二人对话。 “祝大人越说越离题了,咱们还是审案子吧。”元恪正语气不耐,一副不愿再听他闲拉家常的样子。 青韶也走过来,笑着攀交情扮白脸“祝大人不要为难我们两个小女子了嘛。下次您再去春日宴,民女为大人献上您上次未看的那支舞可好。” 县令此时已是一脸生无可恋,两个大人物他谁都得罪不起,偏偏两人还杠上了。 祝斯年没有理会青韶,看向了元恪正“好,那就审案子。我看案子已经很明显了。男子醉酒闹事,女子过当反击。按律法男子十板子,她们两个女子一个四十,一个三十,这位带刀的小公子一百。” “一百?!这是哪条律令?”流光惊问道。 “你这是执意咱家司法不公?” “民女不敢,只是确实闻所未闻。” “大胆!敢质疑公堂司法!即刻行刑!”县令见祝斯年发话给案子下了定论,只想速速了结。 台下立时有衙役走过来押她。流光不愿暴露自己的武功,只能顺其自然隐而不发。 祝斯年踱步过来,站到流光面前,手中玉竹折扇挑起她的下巴,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直视流光双眼,“你腰间应该藏有一柄软剑吧?” “什么软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流光直直盯住他眼睛,对答如流,丝毫不惧。 “听不懂没关系,马上便要行刑。你若不怕腰间软剑伤到自己就尽管藏着。软剑没有剑鞘,若是在行刑过程中偏移或者是立起,这一板子下去,笞刑可就变成腰斩了。” 青韶精于人情世故,早已看出二人似有过节。她担忧的看着流光,不理解她为什么不承认,害怕她真被软剑所伤。 “大人,民女身上真的没有您所说的软剑。”流光目光诚恳,双眼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祝斯年见她咬死不知,怒极反笑,坐回到太师椅上,一副要亲眼看着她行刑的样子。 祝斯年:“你们等什么呢?还不押出去?堂下站着的三人一起押!” 流光被人反扭着胳膊推搡出门,一脸的冷意。 堂内,元恪正叫住要行刑的衙役,侧过头询问祝斯年。 “祝大人此举是否有失公允,与青韶同行的女子并无动手,为何要挨三十板子。” “她是没有动手,但是她让别人动手。这种人若是轻轻放过,禁不住会有人如法炮制教唆他人,元大人日后不是也麻烦了?” “元某人并不怕麻烦,祝大人还是依律法办事吧。以手足殴人,不成伤者,笞二十。”元恪正看向县令大人,“县令大人,不知本官所言可对?” 县令为难的看看元恪正又看看祝斯年,忍不住开始和稀泥,“依照律法,元大人所言自是无误,但是祝大人所言也有道理。” 押人的府衙见上头迟迟没有决断,也不知该不该现在行刑,站在下面踟蹰起来。 祝斯年丝毫不让,“既然咱家说的有理,那还是按咱家的法子办吧,元大人对台下二女如此心软,该不会早就是此二人入幕之宾了吧。” 元恪正怒极,“祝大人休要如此辱人名誉,本官是依法办事!” “好好”,祝斯年意味不明的笑笑,“元大人不必遮掩,既然元大人有心袒护,咱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那就只打二十吧。” 祝斯年无所不用其极,句句皆是泼脏水。这样一通下来,竟好像他真与那女子有牵扯一样。 “祝大人说本官是有心袒护,本官倒觉得像是你与那女子结了仇怨,公报私仇。” “是咱家的不是,不应该将元大人与那女子的私情挑破,如今既然祝大人说我们是结仇了,那就当是结仇了吧。总不好叫祝大人自己名声受损,我的名声反正已经这样了。这个锅我愿意替祝大人背。” “你!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台下衙役见上头已经有了判断于是支好长凳,举起刑杖。 青韶挣脱衙役的手自己趴了上去,“不用你们,我自己来。” 流光犹犹豫豫的,被衙役一把推坐到凳子上。 行刑时确实不宜携带腰上软剑,可是自己现在若是拔出剑,祝斯年肯定一下便能认定自己是那假死之人。若是带自己去见官,又是好些麻烦。 就在犹豫不决之时,元恪正从堂上下来,“慢着,此女腰带饰有硬物,让她去换一下衣服再行刑吧。” “祝大人眼神真好,隔那么远都知道此女腰带是什么样子。” 元大人怒视他一眼,不再多言,让流光跟在他身后。 到了偏殿,他轻声开口,“是沈怀信叫我过来的,把你腰上的软剑给我,我先替你保管。” 流光点点头,抽出腰间软剑,感谢道,“多谢大人恩情,今日之事连累大人了。” “我与沈怀信是故交,你不必客气。”元恪正说着,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这银票一会去外面打点衙役。” 流光点头,把绿色腰带换成普通衙役的棕色腰带,将银票藏在袖中,推门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祝斯年站到了给流光行刑的衙役身边,抽出一张银票递给他,吩咐道,“一会儿下手重点。” 衙役诚惶诚恐的接过银票,“是!” “啧,小点声,底下还有人看着呢。” 衙役小声应是。 青韶:“祝大人是把我当瞎子吗?” 青韶此时正趴在长木凳上等流光回来一起行刑。她身旁那个装醉骚扰她的男人也被押了过来。 “忘了还有一个人。”祝斯年吩咐衙役道,“把她的嘴堵上,别一会行刑的时候叫出来吓着别人。” 衙役应声,拿了一块还算干净的毛巾。 流光出门看时,发现祝斯年正站在给青韶行刑的衙役和给自己行刑的衙役中间。 她低头走过去,和祝斯年擦身而过时,假装腿软跌倒在青韶的衙役面前。 衙役见状下意识伸手搀扶,流光拉住他的手塞了几张银票,抬头朝那个衙役眨眨眼。 就在流光要抽手转身时,祝斯年一把抓住了她和对面衙役的手腕,“姑娘摔得好假。” 说罢,从衙役手中抽出银票甩到她脸上,“你来告诉我,这是什么?” 流光下意识偏过头闭眼,银票打在了她的侧脸上,这个动作力道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流光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也确实被这个动作激怒了,她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稳住。 真够晦气的,打点衙役一事是大家心照不宣的默契,祝斯年此举根本就是故意的! 今天本来是为了给青韶出头 借着官府之名把事情闹大,让那个男人受到惩罚。到底是怎么发展成如今这个局面的。 流光继续装傻,“这是银票啊,大人为何如此发问?” “呵,你也知道这是银票啊,我倒要问你好端端的为何把银票给衙役,是想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行贿吗?” “民女听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这不是小女的钱。民女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大人,大人不仅污蔑民女和元大人有染,还要给民女扣上行贿的罪名。” “你不必装傻,我知道你不是平民女子,你是那晚给我下毒之后假死自杀的人。” 祝斯年压低音量,咬牙开口,听得出来他对那晚被人算计的事依然耿耿于怀。 “大人,民女真的不是!民女家住城东,哥哥是给镖局押镖的,结识青韶也是因为那家镖局的缘故。哥哥是性情中人又因为在镖局耳濡目染才经常喊打喊杀的,哥哥真的不是坏人。” “好,我不和你废话,你若不承认我便让衙役直接把这个女人打死。”祝斯年指着趴在长凳上的青韶开口。 “大人,严刑之下必有诬言啊。即便民女为了青韶承认了,又能证明些什么?只能让大人离真相更远一步!” “你和上次一样巧舌如簧。”祝斯年转头吩咐衙役,“打!” 流光和青韶一起被衙役押在了长凳上,几乎是同时,板子落在背上。 流光自认自己是个很能忍痛的人。 可是二十板子之后,她依然觉得自己的背要断了。 她双手紧紧掐住木凳边缘,一声不吭,侧过头去看青韶的情况。 青韶那边状态比她更差,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抬头向这边看了,流光感觉她快到极限了。 “你就忍心这么看着这个女人为你受刑?明明你一句话她就能解脱。” “大人此言差矣,她不是为我受刑,她是为自己心中的律法与正义受刑。”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在你面前吧。” “好,你叫我承认的我都承认。你可以叫他们用正常的力度打吗?” “什么叫我叫你承认的你都承认,我冤枉你了?” 就在流光已经决定松口的时候,衙门之外又有了变动。 吏部侍郎之子过来英雄救美了。 这个主儿是纨绔子弟中的纨绔子弟,整日里的不学无术,流连花街柳巷,近来与青韶结交甚密。 他过来,公堂又一次大乱。公堂之下种种闲言碎语又起来了。 吏部侍郎之子郑于归大摇大摆的走进来,递银票,和衙役们称兄道弟,叫他们手下留情。 这也是一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青韶刚刚为了维护自己名誉挨的二十板子,在他过来闹这一通后全白挨了。 连春兴的惩罚都在郑于归的插科打诨下变得不了了之。他与祝斯年关系不错,祝斯年不想驳了他的面子,只得让他把人带走。 离开时的青韶一言不发,面对郑于归的关心小心而敷衍的应对。郑于归以为青韶是因为伤重无力,也不再开口,想让青韶省些力气。 从公堂下来后,青韶的勇气好像一下子用尽,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滴水不漏,八面玲珑的样子。 待回到住所,郑于归找的郎中已经候在房内。他给青韶看了诊,开了内服和外敷的药,郑于归又叮嘱了好些才离开让青韶好好休息。 青韶留下流光帮忙上药,等到只有她们两个人时,青韶淡淡开口,“我此举是为了用自己最认可的方式给自己讨个公道。可惜他们英雄救美从来只为了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不会问被救之人到底需不需要。郑于归一来,我又从青韶本人变成了一个受高官之子庇护的舞妓。” 流光将药粉敷在青韶背后的伤口上,“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也怕你扛不住四十板子。” 青韶对郑于归的情绪很矛盾,既感谢又失望。 她叹气道,“这样的勇气,我可能只有这一次。我其实很懦弱很怕死的。今日不知为什么,突然不想忍了,想为自己争一回。结局虽然不尽如人意,好歹让那个醉酒男子付出了代价。” “以四十板子换十板子值得吗?” “值不值得见仁见智。我觉得值就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