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深探亩田村(1/1)

千江月死了,死在平阳王沈宣泽自刎后的第二天。 人死了,那些爱恨和藏在心里执念好像也轰然倒塌,这一世的母子情分,终于了结在遗憾中,她愿意留给自己的,也不过是让平阳王在地底下多等的半天。可遗憾的同时也是释然的。 难过吗?是有点,但也没有太悲伤,来中原一趟原是为了了结心愿,如今见到母亲的心愿已然完成,执念便放下了。亏欠无法弥补,庆幸的是除了彼此,母子二人也都有了对自己来说更重要的人和事,这不是坏事,有些遗憾会成为一辈子的伤,而有些遗憾却令人更加期待未来。千江月首先是她自己,然后才是摩朔伽的母亲,她是一个真实的人,而非挂着“母亲”二字的符号。她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却也不算坏,说到底,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难以两全的普通人。 他也同样如此。 温芳辞识趣地没有问高璃是谁:“想必您就是日月圣教的少主了,救命之恩,芳辞没齿难忘。” 随着日月圣教的出手,亩田村埋伏的这批活死人渐渐被压制下去,摩朔伽神色淡淡,没有表情时的他一双紫眸更显无情:“不必,我救你也不是为了你本人,你现在谢我,等收到魔教中人刺杀七皇子的消息时又会疑我,这样的谢意,我委实不敢领受。” 温芳辞消化着摩朔伽这番话中透露的消息,一时没有做声,楚赦之轻叹,越过他对摩朔伽道:“多亏有你,那边现在如何了?” 在温芳辞耳中,“那边”指的自然是七皇子,但摩朔伽却心知肚明他说的是谁,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七皇子没有大碍。” 七皇子没有大碍,九谏的情况却不太好吗?楚赦之眸中忧色更甚:“那平阳王……” “他死了,我阿娘也跟着去了。”摩朔伽语气平淡:“你们走吧,后面的官路我已经清理过一遍,我到底是旁人口中的\\u0027西方魔教\\u0027,不便留下来叫你们疑神疑鬼,更何况,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最后这句话,字字暗藏杀机: “敢算计我们圣教的人,我绝对不会放过。” 观沧澜为什么敢有恃无恐地把活死人的锅往日月圣教上推?如果他真的死了,就算消息能瞒住他的父亲,远在波斯的圣教教主一时,难道还能瞒住一世不成?就算观沧澜补全了《得开明》的残卷创造了属于自己的军队,可说到底日月圣教才是活死人的发源地,观沧澜就不怕教主为子复仇,重新制作一批活死人大军来中原找茬吗? 只有一个解释——因为观沧澜知道,无论是制作活死人的秘籍,还是六长老带走的《得开明》都已经被父亲亲手烧毁,而且他对父亲没有功夫腾出手来中原这件事十分有把握。 种种迹象都表明,圣教中有内鬼,而且这个内鬼和父亲的距离非常近,近到……触手可及。 楚赦之看着摩朔伽,这个初见时浑身散发着天真气息,手段还有些幼稚的少年仿佛在一夕之间长大,现实就是这样的,它容不下一个永远天真的人,除非他未来得及长成就死去。它无比擅长迫使每个人成熟,或早,或晚,但那一天总会来的。 “会顺利的。”楚赦之拍了拍摩朔伽的肩膀,二人相视一笑,曾经那些幼稚的,甚至谈不上争风吃醋的行为都成为过往。楚赦之的双手落下,与摩朔伽的手交错的一瞬间,一张折叠好的纸条被塞进了楚赦之手中。 楚赦之察觉到手心里多出的东西,面上不露声色,回到了方校鄞等人身边:“我们走吧。” ————————— 阿洛的身体浸泡在药桶中,皮肤渐渐泛起了金属般的色泽。 观沧澜走近时刻意加重了脚步,我没有回头:“来了?” “卫明玦没死,浮屠塔被发现了。”观沧澜的声音听起来还有点开心:“白杨提眷陵现在气的快要发狂,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这句是实话,人永远没办法完美预料每一件事的发展,我只是对姜夙萤提了一嘴将来和卫明玦合作的可能罢了,但这显然不是卫明玦能从死人坑里爬出来的主因:“人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创造奇迹,不是吗?” 观沧澜挑眉:“比如?” “比如你的手。”我头也不回地向后伸手,果不其然,是左手——那只泛着金属般青光的左手。 观沧澜垂眸,在那双修长白皙,柔软中隐含力量的手的对比下,自己的左手就像一个没有温度的武器。它被九谏握在手中,却没有反馈给自己的大脑任何触感,视觉的冲击渐渐无法满足他的内心,这让观沧澜头一次对自己的手产生了类似于“懊恼”的感情。 这只手果然没有任何感觉。我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转身道:“把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改造成武器,你是从自己身上得到了令活死人变得刀枪不入的灵感吗?” “一部分吧,”观沧澜飞快地抽出了手,下意识地,他将这只手背到了身后:“死人没有活人的愈合能力,我花时间改良了配方。” “死人也没有活人的痛觉敏感。”我装作没看到他与往常不符的举动:“很疼吧,当时。” 观沧澜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个小勾子挠了一下,满肚子的花言巧语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他不想把从别人身上学到的东西用在这里,至少此刻,他不想模仿任何人。 “下在手上的毒,会令人防不胜防。而对别人来说触之即死的毒药,对我来说却未必。”观沧澜笑了:“是未必,却不是没有可能,九谏想知道吗,可以杀掉我的方式。” 总会知道的。我笑而不语,错开了这个可能致命的答案:“白杨提眷陵,他和卫明玦有仇?” “准确来说,是和卫明玦他父亲有仇。”观沧澜道:“先帝是个多么昏庸的皇帝啊,要是他能再多当几年皇帝,我那大伯母也不会至今还为了推翻沈氏王朝费心了。可惜他虽然是个废物,命却不错,快把家底败干净的时候,国内良将百花齐放,沈宣泽、赵无极、卫子凌……生生地把这个已经到了悬崖边上的王朝拉了回来,沈宣泽在西南,卫子凌主东南,赵无极坐镇北方。作乱的、被逼无奈起义的、瞎掺和的……大大小小的势力零零散散算起来有一百四十多个,生生被灭了四分之三,白杨提氏是鲜卑族的一个分支,除了白杨提眷陵这个漏网之鱼,当年全死在了卫子凌手中。对了,沈氏的高祖皇帝身上也有一丝鲜卑血脉,似乎是……拨略罗氏。这么说起来,当今皇族和白杨提眷陵还算是同宗呢。” 观沧澜的脸突然凑近:“九谏的瞳孔也是红色的,说不定身上也有鲜卑的血统哦。” 我的表情中没有一丝不自然:“彷兰地处边陲,来自各国的混血都比其他地方多些,我是不知道了,我师父大抵也不清楚,如果你哪天查到了,记得告诉我。” “这个回答可不够老实。”观沧澜端详了我半晌:“其实九谏早就猜到白杨提眷陵的用处是什么了,不然,也不会在扮演莫心素的时候把双眼遮上,不是吗?” 我坦然道:“小僧只是个和尚,不太想参与到这些事中。” “可我却觉得,九谏来扮演六皇子,会比白杨提眷陵合适得多。”观沧澜似乎是真的在仔细考虑这件事的可为性:“如果再把你扮演莫心素的事情告诉他,一定会吓他一跳吧?” 用真的六皇子扮演六皇子……我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那么扭曲,光是想想,就是足以令人窒息的程度,但是……但是真的不是没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如果卫明玦能一鼓作气揪出白杨提眷陵,我恐怕就不得不上演一出“我演我自己”的戏码了。 “浮屠塔被发现,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我撇开脸,再次更换话题。 “因为我不需要着急。”观沧澜笑了:“他们越早发现,就越快面对死亡。” —————————— 楚赦之突然道:“我想去一趟亩田村。” 温芳辞道:“为什么?”活死人已经解决干净了。 “活死人出现前,那个村子就没有人烟,但他们身上也没有热乎的血腥气。那么多活死人,村子里是很难有活口留存的,他们一定进行过屠村,但不是刚刚,很早之前,那个村子应该就没有活人了。” 听到楚赦之的解释,方校鄞更不理解了:“那你还去那里做什么?” “为什么是亩田村,只是因为它在位于官道附近吗?”楚赦之想到自己刚刚偷偷展开看到的那一眼——摩朔伽给他的是一张被撕下来的官账流水,九谏将一行字圈了起来,是某年某日,亩田村、香峪村领取一批花种,至于是什么花种,却没有详细的说明,被人刻意一带而过:“我觉得,他们把刚才杀的这批活死人埋伏在这个地方,还有其他原因。” 方校鄞还要再问,温芳辞却制止了他,对楚赦之道:“有危险吗?” 楚赦之点头:“有,但不会太大。” “校鄞,拨四个人给楚大侠探查亩田村,我们先行。”温芳辞没有多问,只是淡淡道:“楚大侠,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