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少年将军篇:人间忽晚山河已冬15(1/1)
舒羿锦忽然觉得心口很堵,险些喘不过气来,那股凉意从胸腔蔓延着四肢,在这算不上凉快的夜晚,好似赤足走在那凛冽的寒风中。 忽然落下泪来,毫无征兆。 舒羿锦又突然想起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还清晰的记得他们的对话,还记得他那在喧闹的人群兀然出现,从那失控的马下救人。他眼睛注视着嚣张跋扈的我,仿佛他的眼中只有我,没有别人了。 对于我的耍赖的无耻行为,他的神情淡淡的,由于害怕他把我丢出去,我自己缠在了他的身上,他的嘴唇离我的脸非常近,呼吸碰撒在我脸上,很痒,仿佛只要我一转头,他就能亲到我。 “那就去死好了。” 他微微抬眸,鸦羽般的眼睫根根分明,仿佛要的人溅一身的血出来一般。 那时的我听得头晕目眩,大概是装得久了便忘了自己原本的模样,立马发挥了自己欺软怕硬的性格来,撒开了手脚。 或许许多年后,我依然会记得那年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于人潮涌动中,给这死寂沉沉虚伪的皇城惊起了滔天骇浪来。 我嚣张跋扈的坐在马头上,他在下面神色自若漠然,他们四目相对,人群远去,周遭喧嚣忽停。 舒羿锦把思绪从初见的惊鸿一瞥抽了出来。 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恢复女儿身的吧! 她很羡慕南宫云染,得此人这般偏爱,为一人拒绝了京中无数的名门闺秀,甚至还包括了天下最尊贵的清阳公主。 可是她不能的,她是侯府唯一的继承人,是侯府唯一的“男丁”,要承担着继承着爵位,关系着几千条人命的责任。 是那个一错再错,最后无法再拨乱反正的她,是那个吃药压制身体发育的她,也是那个胆小怕事,贪财好色,处处败坏名声,只希望没有没有什么事世千金能看上的她,还是那个粗声粗气,故意将腰缠粗的她。 她是小侯爷,唯独不会是单纯的“她”! 她喜欢看这个人护着南宫云染,也喜欢看两人站在一起聊天,明明每次都想侧过头去,偏偏就舍不得移开视线,便嬉皮笑脸的和在身边的狐朋狗友聊着哪个青楼的姑娘最善解人意。 瞧,她多么虚伪,也多么会演戏,披着纨绔小侯爷的皮囊独自于高台之上演戏,余光却是看了不远处的人千百遍。 她记得母亲说,会在舅舅那边找一个性格温顺的姑娘嫁给她,彻底坐实了她男儿身的身份。 大概是有些愧疚日后的那姑娘,可她别无选择,只能等几年后,让那姑娘诈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舒羿锦好像在想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想,只是又朝里面轻轻的挪了一下,离少年更远了。 翌日,长卿醒来的时候,天刚刚微亮,便看到舒羿锦在最里面缩成了一坨,看起来是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快起了。” 舒羿锦的睡眠很轻,很快就醒来了,拉拢着眼皮子嘟嚷着说:“徐烬欢你有病啊,大早上的起这么早,小爷快困死了。” 话虽然这么说,舒羿锦还是很快爬起来。 本来两人就是和衣而睡的,你没有浪费多少时间,将地上的那个草席卷了起来,洗了把脸便算是收拾好了。 “这草席咯死人了,腰酸背痛的。” 舒羿锦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和昨天认识的朋友们打招呼,有个人凑了过来,在他耳边神神秘秘的说:“你昨天说的那种药,等回去之后,给我开两副。” 舒羿锦微微地扬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直到看得对方有些窘迫,这才猥琐的嘿嘿一笑。 “行啊,保证你勇猛无比,夜御十女的不成问题,当初我在青楼里面,那些姑娘啊,可是个个都哭着求饶。” “这位小兄弟,怎么感觉你对京城很熟悉啊。” “不是我和你吹,京城中的秦楼楚馆,哪家的姑娘跳舞跳得最好,哪家的姑娘腰肢最柔软,哪家的姑娘皮肤最白,手感最好,我可是一清二楚,京城的谁不知道我名号。” 舒羿锦为了自己的纨绔好色的形象,可没少下功夫,每次去了青楼,都急哄哄的让老鸨把姑娘找出来,把色中恶鬼的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不怕被拆穿,她在和那些姑娘喝的酒中下了药,让那些姑娘产生了幻觉,故意制造了许多暧昧的痕迹。 那药确实很不错,和她认识的姑娘,都说她非常行。 不过这种药吃多了难免有伤身体,舒羿锦便时不时换不同姑娘,这让她的身上又多了个滥情的标签, 甚至,她还自导自演了一出姑娘怀孕了来找她负责,她狠心抛弃的戏码。 这也让她这么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被人怀疑过身份。 吃了早饭后,众人这才出发,远远的便瞧见了一座高大的城池,只不过来往的百姓数量很少。 宛城的官员早在几天前就收到了长卿要来的消息,一大早就守在了城门口,顶着那烈烈的炎日望眼欲穿的看着官道。 “大人,咱们这是要等谁啊,这个人太嚣张了吧,这么长时间都还没到,简直不把大人你放在眼里。” 那个官员拿着汗巾擦了一下脸上的汗,这天就像是把人放在火上烤一样,待了这么几个时辰,难免有些不满起来。 知府神色没有丝毫不耐,反而唇角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一位可和其他人不一样,是名震天下的玉面将军徐烬欢,还是公主的未婚夫,算得上是一位重量级的大人物。” 他身后的官员面露惊异,没成想朝廷这次派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大人,听说这位徐将军杀人不眨眼,冷漠无情得很,他来这,咱们……” “怕什么,他来头不小,咱们的背后也不是没有人。” 马蹄声响起,便瞧见那浩浩荡荡的人马出现在了天际,只见那姿容无双的少年将军骑着高头大马,一袭皓白常服,神色冷淡的很。 宛城众官员翘首以待瞧见的便是这般模样,彼时烈日炎炎,浮云万重,少年由远而近,眼眸微微的眯起。 “啧啧啧,这迎接的阵容倒是挺隆重的。” 旁边的舒羿锦早已恢复了原先的装扮,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俨然就是出来游玩的纨绔子弟。 这宛城依山傍水,常年有着白雾萦绕,时不时浮现出一点绿意,点缀着开得颓靡的花簇拥在枝头,一大堆官员乌泱泱的站在城门口,而周围的百姓街被赶到了一旁的小道上过。 长卿见之微微的蹙眉,心下有些不喜起来,她无意这么高调,还没有到宛城,反而就落了一个不好的形象。 “想必这就是徐将军吧,久闻徐将军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真不愧是少年英才……”知府立马迎了上去,笑眯眯的拍着长卿的马屁。 不管先前有多么的不满,但现在看到长卿已经走到了眼前,那些官员纷纷挤出了一个谄媚的笑容,各种高帽不要钱的往长卿的头上带。 安顿好人马后,长卿歇息了一会儿,正准备看一看宛城的瘟疫情况,林平安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小厮。 小厮向长卿行了个礼,笑眯眯的开口道:“知府大人知道将军长途跋涉,特意在清风客栈准备了一点家常便饭,为将军接风洗尘,顺便感受一下宛城的风土人情。” 长卿将手中的折子一放,就站起身来,带了舒羿锦和林家兄弟朝着清风客栈去。 林岁一路上和这个小厮聊了起来,这小厮聪明伶俐得很,说话那叫一个滴水不漏,除了一些基本的常识,其他的根本就不多说。 彼时已经夕阳西沉,长卿看着热闹非凡的宛城,开口道:“没想到宛城比我想象中的要繁华的多,看来李知府管辖下的百姓安居乐业。” 小厮微微弓着身子笑道:“知府大人是一位好官,咱们宛城的百姓就没有一个不称赞的,先不论宛城的瓷器,就是说茶叶绸缎,还有绣品,那也是天下闻名的。” “此番盛世的情景,怎听说宛城出现了瘟疫?” “几位大人有所不知,出现瘟疫的是西郊的三个村,不知怎么的,有一妇人忽然生了一场怪病,紧接着就开始传染了,最开始只有几个,大家就都没放在心上,直到人数越来越多,才知道事情的严重。” “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大人已经吩咐下去了,把那几个村全部都给隔了进来,不允许任何人进出,现在大夫们正在研究解决瘟疫的法子。” 长卿眉头微微一扬,轻笑着说:“如此甚好,那土匪呢?” 小厮的身子微微顿了一下,眉间流露出了迟疑之色。 “土匪的是小人倒是听说过,几年前知府大人就曾派人去剿过匪,也全给扫平了,只不过这两年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盘踞在龙虎山上,此处诡异的很,正是当时大人年轻时候剿匪时曾沉杀了数十人的地方,听当地的人说是昔日的那些冤魂不散,所以常年大雾弥漫,不过是一些空穴来风的传闻罢了,不值得污了将军的耳。” 长卿仔细看了这个小厮一眼,模样还算是清秀,说话做事很是利落,只不过,长卿的视线微微落在了小厮的手掌上,看其样子,应该是习过武的。 到了清风客栈,李知府和其余的人已经恭候多时了,简单的寒暄过后,看着一旁舒羿锦目光微微的闪了闪。 在收到的消息当中,并没有这个人。 “不知这位是?” “永安和府小侯爷舒羿锦。” 李知府哈哈大笑:“难怪我瞧着这般的气宇轩昂,原来是小侯爷啊,久仰久仰。” 舒羿锦矜贵的轻轻颔首,绕过了一行人一屁股坐在了板凳上,把那嚣张跋扈的纨绔公子的形象拿捏的死死的。 “赶紧开饭吧,本侯爷都快饿死了,听说宛城的特产不错,希望别让我失望。” 即便是再看不惯他这个嚣张跋扈的样子,其他人也没有露出丝毫的不满,毕竟舒羿锦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更别说他的母亲和当今的太后还是义结金兰的姐妹。 “小侯爷,将军,这是宛城的八珍之一,天仙点翠烧,乃是清风客栈的镇楼招牌菜,主菜和配料皆是从各地运输过来的上等食材,入口即化,而且还有着延年益寿功效。”旁边的人殷勤的为长卿和舒羿锦介绍着。 长卿拿着筷子尝了一下,这道天仙点翠脆烧如同介绍的那般入口即化,而且汤汁还都是用药材熬制的,只有药的清香,而无药的苦涩。 “嗯,勉强勉强,和京城中的其他大厨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舒羿锦在一旁淡淡的说着,脸上带着些许的嫌弃之色。 周围的人神色微变,心中怒骂起来,着实是有些看不上舒羿锦这副态度,也不似先前的那般热烙甚至还有想当场发作的人。 李知府不动声色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人才又重新坐了下去,李知府拿起酒杯给舒羿锦倒酒,笑眯眯的开口道: “哈哈哈,宛城小城小地的,自然比不上京城,在下敬侯爷一杯。” 酒过三巡之后,舒羿锦就有些微醉了,而后房间门被人推开,一群身姿妙曼的女子走了进来,站成了一排。 还没等说话,就有姑娘坐在了长卿的身边,柔弱无骨的执起了酒杯,含羞带怯的说:“奴家来为大人斟酒。” 瞧着长卿的面容,这姑娘难免小鹿乱撞,她原本以为让她们来服侍是服侍那些肥头大耳上了年龄的官员,没成想对方竟这般的年轻,好一个翩翩如玉的少年郎,整个人都往长卿的身上蹭去。 长卿脸色一沉,将筷子砸在了桌子上,冷冰冰的抬起头来:“知府大人这是何意?” 瞧着长卿脸色冷淡,杀气凛然的样子,坐在位置上的其中一个官员颤颤巍巍的的跪了下去,把这件事全部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下官该死,想着将军奔波劳累,就自作主张喊来了人为将军解解闷。” “本侯觉得挺好的。”舒羿锦一脸的猥琐,伸手把一姑娘拉坐在自己的腿上,挽着姑娘的纤腰,不满的看着长卿:“你这家伙能不能别这么扫兴,人家也是一番心意,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长卿漠然看了舒羿锦一眼,看着他脑袋都差点埋入人家姑娘的胸膛上,一副色中恶鬼的样子,顿感无语,站起身来拽着他的胳膊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