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绝交(1/1)

在棚里吃饭的客人有十七八人,屋里面也有十几人,忽见闯进来一批江湖汉子,大喊着让闲人闪开,哪敢停留,一个个弯腰抱头,飞也似的四散逃开。 那名脸上有疤,独自喝酒的客人却端坐未动,只摇了摇头,向张正和郭采莹道:“让你们见笑了,从前的华山派,可不是这个样子。” 张正和郭采莹尚未答话,闯进来的八人之中,一人道:“正因为出了你这样的叛徒,勾结奸邪门派,偷练剑魔武功,才让我们华山派的声誉受损,大不如前。” 张正和郭采莹微微一愣,心里面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华山派掌门沈倾城之子,少掌门沈从仁。 金顶之上仙魔大战的消息传入江湖之后,天下哗然。凡是跟峨嵋派产生过关系的人和事自然要被重新梳理一遍。 有人想到沈从仁曾下过舍身崖,失踪了很久才重新出现。当时他说是摔伤了腿,在崖下一户农家养伤,可山崖下一片荒凉,怎会有人? 当时峨嵋派的身份尚未暴露,虽有人怀疑沈从仁话中的真假,但他是沈倾城的儿子,有身份,有背景的人物,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现今峨嵋派的盖子被揭开,华山派的几位元老人物要求彻查此事,并明确提出要检验沈从仁的武功, 沈从仁的父亲沈倾城虽是一派掌门,在这样大是大非的事情上也不好徇私,他也确实不知道儿子在舍身崖下的经历,便任由他们去验。 沈从仁学得了一身剑魔武功,一验之下,哪里还能隐瞒,当时便一溜黑烟,从华山中峰上逃了出来。 那几名华山派元老,虽然武功也很高强,却尚未修成剑仙,也就追赶不上,一齐到沈倾城处兴师问罪。 沈倾城听说儿子真是剑魔,又气又急,旧疾发作,旋即便辞去了掌门之位,如今华山派的掌门人乃是沈倾城的师弟李倾心。 沈从仁逃出华山之后,在附近徘徊了几日,从前的师兄弟们搜寻甚紧,无法安身,只得向远处奔逃。这一逃,便逃到了太原城外,遇见了张正和郭采莹二人。 沈从仁见追来的八人中并无高手,自己应付起来毫不为难,当下不慌不忙,将酒杯轻轻一推,说道:“谁善谁恶,那也难说的紧,既然你们要抓我,便请动手吧。” 为首那人道:“当然要抓你,看在往日的面上,先陪你饮上几杯。”一边说,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大声道:“小二,上酒。” 其他几人也是一般的心思,尽量拖延时间,掌门人随后便到,据说还有两位剑仙同行,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姓沈的跑了。 沈倾城此时的武功,已不把这几人看在眼里,但他念念不忘之人仍在华山,自己一定会回去看望,也就不愿和从前的同门破脸,微微一笑,道:“好啊,还有你旁边那位小兄弟,今日有缘相聚,一起喝一杯如何?” 张正哪有心思陪他们喝酒,况且喝酒只是插曲,他们之间必有一战,自己何必卷入其中,说道:“多谢了,我们还有事,吃过饭就走,不敢饮酒。” 沈从仁也不勉强,说道:“原来如此,匆匆一会,便要分别,倒是可惜了。” 追上来的八名华山派弟子有六人分坐在三张桌前,围住了沈从仁东、南、北三面。因他座位靠边,其西边已无座位,另两名华山派弟子就站在空地上,手握剑柄,监视沈从仁的行动。 小二战战兢兢的送上酒来,沈从仁向那二人看了一眼,说道:“王师弟,马师弟,怎么不坐下来喝酒?” 王师弟道:“本人今日心情不佳,不想喝酒。” 沈从仁嘿嘿一笑,道:“坐下来吧,我若真的想走,你们也追赶不上。” 王师弟和马师弟对望了一眼,一齐向为首之人看去。 为首之人姓周,名叫周志和,乃是华山派新任掌门李倾心的嫡传弟子。他也知凭自己几人的功夫拦不住对方,武力阻拦,多半无用,稍一沉吟,说道:“两位师弟请坐吧,咱们和沈师兄再喝一次酒,谈一次心,今后仙魔殊途,怕再也不会有这等机会了。” 那二人当即走入棚中,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心里面均感到一阵轻松,毕竟对方是修成了剑魔的好手,对本派的功夫又知根知底,拦他的去路,必然是凶多吉少。 王、马两位师弟坐定之后,周志和向张正和郭采莹侧目而视,心想:“这二人不知什么来历,赖在这里不走,看我们华山派的笑话,真是可恶。” 与他同桌之人察言观色,已知其意,一拍桌案,大声道:“华山派今日请客,请的是善饮之人,不喝酒的,赶快走吧。” 张正和郭采莹本不想多事,但他这么毫不客气的赶人,着实令人气恼。郭采莹道:“华山派请客的事我们不管,但你们打听打听,南宫玉要找剑魔的麻烦,我们两个都管了,今天这个事,说不定也要管上一管。” 此言一出,周志和等八名华山派弟子均是大吃了一惊,想不到在峨眉山金顶上,力战仙侠盟盟主的年轻人就在眼前。有三人惊得霍然站起,还有两人身子起了一半,心知不妥,又连忙坐了下去。 沈从仁摇了摇头,叹道:“人家还没报名呢,就吓成这样,嘿嘿,真是丢人现眼。” 张正道:“沈少掌门方才失手跌落了酒杯,现在又有人大惊离座,想来是我二人相貌丑陋,惊扰了诸位,抱歉之至。”他不想得罪华山派,对沈从仁也无好感,因此把沈从仁跌落酒杯的事说了出来,以示自己和他并无瓜葛,乃是初见。 周志和听他这么说,稍感放心,又想沈从仁一个我们也打不过,只能坐等掌门人及两位剑仙前来,反正是力争不动手,由他坐在这里,不要招惹为妙,说道:“原来有药王门的朋友在此,失敬、失敬。” 张正微微一笑,道:“好说,好说。” 周志和转过脸来,心想:“这姓沈的是以前的少掌门,我们跟他可没什么好说的,言多必有失,喝酒吧。”说道:“沈师兄,咱们今日喝的这叫绝交酒,喝过之后,便不再是师兄师弟,而是对头仇人,沈师兄,请!” 沈从仁心中一寒,这些人从前对自己毕恭毕敬,现在却要跟我绝交,我是学了些剑魔武功,可我是迫不得已,我还是我,咱们毕竟是几十年的同门啊。 他暗中悲苦,心肠反而刚硬起来,说道:“好,喝过这杯酒后,我杀你不算无情,你杀我不算无义。”头一扬,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周志和的心里砰的一跳,但事已至此,绝不能迟疑认怂,当即也将杯中酒喝得干干净净。 他一带头,其他七人全都举杯,依次和沈从仁喝过了绝交酒。 周志和等八人每人喝了一杯,沈从仁却喝了八杯,八杯酒下肚,沈从仁虽未过量,脸上却也有了一丝红润。 周志和趁热打铁,再次举杯道:“沈师兄,孟师弟在山上留守,无法分身,他托我跟你喝一杯绝交酒,从此之后,恩断义绝!” 张正和郭采莹对望了一眼,又一齐看向沈从仁,要看他如何接招,若是一个人跟八个人斗酒,那可是毫无胜算。 只见沈从仁嘴角边现出一丝轻蔑的微笑,说道:“孟师弟忠厚老实,他若在场,未必会和我喝这一杯。”说罢,头一扬,将杯中酒先自干了。 周志和一言不发,把酒杯送到唇边,将杯中酒缓缓喝尽。 其他七人心领神会,全都学着周志和的样子,说是代某某人与你绝交,来和沈从仁对饮。沈从仁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片刻间,已喝了五六十杯。 张正和郭采莹都感觉周志和等人这般与人斗酒,胜之不武,又都对沈从仁的慷慨豪迈产生了一丝敬佩之情。 小二连续上了两次酒,沈从仁和周志和等八人依然喝个不停。 郭采莹低声道:“华山派这几人太不像话,咱们走吧。”她知沈从仁是张正父亲的情敌,若非如此,只怕要和张正商量,帮沈从仁打上一架了。 张正也低声道:“走不了了,四面八方全都是人。” 郭采莹一怔,侧耳倾听,果然听得屋后有些声响,南北大路及正东的旷野上却空无一人,心想:“最多是屋子后面藏了人,师兄怎么说到处都是呢?” 此时沈从仁已经跟周志和等人喝了一百多杯,周志和等八人中有两人酒量较浅,已有些摇摇晃晃,口齿不清。沈从仁却依旧腰杆笔直,言语流利,只是脸上放出红光,那道深深的伤疤更是殷红如血,让人乍看之下,心生惧意。 张正和郭采莹这边小声说话之时,沈从仁举杯的手停了一下,似乎是用心听二人说话,又似乎是在听外面的声音,待二人话音一落,沈从仁轻咳了两声,大声道:“姓周的,这绝交酒喝得痛快,还有什么人要跟我绝交,快、快报上名来,我和他恩怨两清,来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