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遗臭(1/1)
第二天,张正和郭采莹转了十几家兵器铺,采买了许多飞刀、飞剑之类的暗器。郭采莹见他挑选的暗器以轻薄为首选,随买随往身上安放,最后也不知在身上藏了多少暗器,看起来仍是干净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臃肿粗笨之象,赞道:“鬼手门真是好本事,怎么吃也吃不胖。” 张正笑道:“要没这个本事,也不敢叫鬼手门了。” 二人又在街上的其他商铺里随意逛了逛,尝了保定的驴肉火烧,正准备返回客栈,张正发觉似乎有人跟踪,低声道:“后面有条尾巴,可能是吕家的人跟过来了。” 郭采莹往后看了一眼,果然见一人匆忙闪到一个水果摊后,低声道:“来得好快,咱们怎么办?” 张正道:“强龙不压地头蛇,还是避一避吧。” 二人不慌不忙的往客栈走,郭采莹见他神色自若,似乎没把那人放在心上,问道:“不是要避开人家吗?走这么慢,一会儿人家就追来了。” 张正道:“他们不敢,吕家两位老者的剑法虽然不错,恐怕还在乔前辈、狄老二、袁宝庆这些人之下。他二人见了我们鬼手门的暗器手段,必不敢轻易找上来挑战。我说的避一避,是担心他们在这里根基太深,若是用什么阴谋诡计对付咱们,实是防不胜防,还是走吧,到了荒郊原野,一望无际,敌我分明,就不怕他们了。” 说话时,已进了客栈的大门,二人取了寄存的物品,到柜上结了账,又相携而出,走到街口,郭采莹道:“往哪边走呢?”张正道:“出北门吧。” 二人出保定北门,转向西北,又走了一程,地势渐高,也渐渐荒凉。 郭采莹看这不是去沧州的方向,问道:“师兄,你师父在沧州,咱们这是去哪啊?” 张正停下脚步,眼望着如血的夕阳,缓缓吐出三个字:“遗臭坡。” 遗臭坡是江湖中第一阴森恐怖的所在,埋葬的都是恶贯满盈,惨遭横死,入了奸邪传的大奸大恶之徒。这些人或者无门无派,或者背叛师门,均是死无葬身之地,被人胡乱收敛了尸体,埋在保定西北数十里的一处山坡。天长日久之后,埋葬的恶人越来越多,大家就管这处山坡叫做遗臭坡,乃是遗臭万年之意。 还有一种说法是保定吕氏作了奸邪传后,凡是被写进奸邪传的人,不论罪恶大小,皆是难逃一死,吕家人恐此书有伤阴德,这才在保定城外择地安葬恶人。 千百年来,遗臭坡上不知埋了多少恶人。近代有许多乞丐、囚徒、甚至是得瘟疫而死的人也埋在了遗臭坡周围,遗臭坡方圆十余里几乎成了一个巨大的乱葬岗,即使白天也很少有人敢在此停留。 郭采莹听张正说要去遗臭坡,立时想到他要去看父亲的坟墓,但过了那么多年,也不知有没有立碑,更不知具体方位,却该如何寻找? 她心里害怕,仍鼓起勇气道:“好,咱们就闯一闯天下闻名的遗臭坡,看看究竟能可怕到什么地步。”话音未落,一只乌鸦在道旁的枯树上“嘎、嘎”的叫了两声,吓得郭采莹浑身一颤,赶紧躲在了张正身后。 张正笑道:“一只乌鸦而已,别害怕了。” 郭采莹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谁害怕了,这傻鸟叫得太难听了。” 二人继续前行,因道路不熟,在一处岔口走错了路,等问明路径,绕回正途,天色已经大黑。 此时是七月十五,月亮正圆,天空中有一层淡淡的云彩,月光从薄云后透出,风吹云移,照得四下里忽明忽暗。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不时有野狐、野狗从草丛中窜出,吓得郭采莹大声尖叫。 张正道:“要不你别跟我去了,趁着还没到地方,赶紧往回走。” 郭采莹一把抓住张正的胳膊,大声道:“不行!你别想丢下我!” 张正歉疚道:“都是我不好,把你带到了这种地方。” 郭采莹道:“不管什么地方,总之你到哪里,我也要跟到哪里。” 张正心中感动,握住她的手道:“我也不去了,几处乱坟头有什么好看,咱们回去吧。”说着,拉着她便要转身。 郭采莹道:“不,都到这里了,再回去算什么?也让人家笑话。其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一边说,嘴角上扬,似乎想笑一下,终究没笑出来。 张正笑道:“好吧,那咱们就往前面走,就算跳出来个大头鬼,我也一剑下去,砍掉他的脑袋。” 二人继续向前,走到距遗臭坡数里之地,四周的磷火已经连成了片。 郭采莹嘴里说不害怕,心里实是怕得厉害,一边走,眼光在四下里不住的张望,忽然惊呼了一声:“鬼呀!” 张正也吓了一跳,握她的手松开,顺势把他揽在怀里,眼光一扫,果然见左前方有一条直直的人影,随风轻轻飘荡。 他自幼习武,从不信鬼神之说,此刻也不由得心跳加快,脊背上阵阵发凉。 郭采莹不敢再看,把头埋在张正肩上,颤声道:“你快看看,是不是鬼,还是我眼花了。” 张正定睛观看,那人影离得较远,月光下看不真切。凝神再看,只见他旁边有一颗歪脖树,人影在树的下方,心中立时恍然,原来是个死人,可能是新死未久,还无人发现埋葬。轻轻拍了拍郭采莹的后背,轻声道:“别怕,是个投环自尽的尸首,不是鬼。” 郭采莹稍稍放心,仍躲在张正怀里,说道:“那也不行,谁让他死在这儿吓人了,你让他走开。” 张正笑道:“他死都死了,怎么能自己走开,那不真成了鬼了。” 郭采莹道:“我不管,你快想办法,我不要看到他。” 张正微笑道:“好,那也容易。”抬手打出一支飞镖,向自缢者头上的绳子射去。 那死者身处张正百步开外,月光下根本看不清他头上的绳索,张正是看着他的身子,凭感觉向其头顶上方二尺处发了一镖,哪知飞镖发出后那人仍好端端的挂在树上,竟然没有打中。 张正心头一紧:“我这飞镖二百步内百发百中,今天是心头恍惚,出手不稳,还是另有古怪?”一镖不中之后,手上不停,接二连三,又发了三支飞镖,终于割断了绳子,那人落在了地上。 张正也不知是哪一镖割断的绳子,心中暗道一声:“惭愧。”自知是眼前情景之下,未能做到心平气和,才致失手,跟离奇古怪没半点关系。 郭采莹听那边“咕咚”了一声,忙问:“怎么?他跳下来跑了?” 张正笑道:“死人怎么能跑?别吓自己了,你看看,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郭采莹慢慢的转头,先眯起眼观看,朦朦胧胧中,果然只有一棵歪脖树,已不见了挂着的人影。 张正向歪脖树的方向双手合十道:“得罪,得罪,多有打扰了。” 郭采莹拉着张正往前走,说道:“快走吧,跟死人客气什么?” 张正一边走,说道:“死者为大,咱们来不及把他安葬,赔个礼,留下句话,也是应该。” 二人往前走了数里,地势渐渐上升,张正知道遗臭坡快到了,心里百感交集,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忽然,前面有一个直立的黑影,张正闪身把郭采莹挡在身后,左手已扣住了三把飞刀。 郭采莹心头砰砰直跳,从张正的肩头上往前观看,只见前面有一个长条型的黑影,笔直不动,不知道是人是鬼。 三把飞刀一齐发出,直奔黑影而去,铮、铮、铮三声响,火星四溅。张正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是通石碑。” 二人携手来到碑前,借着朦胧的月光,只见碑上刻着四个血红的大字——遗臭万年。 张正心中暗暗火起,我爹被你们葬在这里,还要遗臭万年,真是岂有此理。转身绕至碑后,提足一口真气,双掌推出,“砰”的一声大响,石碑倒地。 他在这一推之力中加进了一道刚强勇猛的内劲,石碑倒地后已断成了两截,一股尘烟随之升起。 郭采莹拍手道:“推的好!省得在这里戳着吓人。” 张正推倒了石碑,烦恶的心情稍稍平复,举目远望,前面是一个缓坡,山坡上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坟包,有的坟前还立有或大或小的石碑,心想:“这里就是遗臭坡了,是我父亲的埋骨之地,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要在坟前一祭。” 郭采莹陪着张正一个坟头,一个坟头的寻找,立有石碑的便借着月光仔细辨认上面的字迹。 石碑上的名字全不熟悉,也不知是哪一朝,哪一代的人物。碑的后面刻着坟墓主人的生平,字迹较小,月光下看不太清,但都是些贬低墓主人的恶评恶语。 二人又寻访了一阵儿,天上的云层渐厚,乌云遮住了月亮,遗臭坡上已是伸手不见五指。 郭采莹一直和张正手牵着手,此时握得更紧,说道:“师兄,太黑了,咱们点个火把吧。” 张正伸手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别出声,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