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章 高阳酒徒(1/1)

萧何之言令刘季坚定冒险西进的决心,首先赞成萧何之言的是靳歙,他认为昌邑军善守并不敢与楚军正面交战。 靳歙断定昌邑西有魏兵,北有彭越,出城必死。 看到靳歙发言,刘季想到自己的左膀右臂吕泽,吕泽此刻在栗县为刘季筹集粮草,训练新募士兵。 萧何负责统筹粮饷,吕泽目前便是负责执行,由吕泽的尽心尽力尚只有五日粮草,可见此冬栗县收成并不好,需尽快找到粮饷补给之法。 刘季见樊哙、靳歙、奚涓、孔聚等战将皆主张直接西进,刘季心下大定,便道,“弃昌邑,进砀西。” 听闻刘季大定之言,诸将皆跃跃欲试, 脸上尽是兴奋之色,在昌邑城外久攻不下,诸将不仅心神受折磨,亦无兴趣活动可言。 西进对他们而言,意味着未知,意味着新鲜,心中跃跃欲试,未知危险亦淡化不少。 刘季道,“传令,命吕将军即刻从栗县发兵,于睢阳汇聚,共商西进之路。” 靳歙原本在吕泽帐下是一员战将,但经由吕泽推荐他甘愿入以中涓身份跟着刘邦。 吕泽荐言亦很巧妙,言靳歙忠勇可为刘季侍从,至此靳歙便由吕泽转至刘季身旁。 对于吕泽刘季毫无顾虑,然对所荐之人较为谨慎,非信任问题,而是刘季对人尽其才的要求。 刘季一直在默默观察靳歙。靳歙自荐愿为楚军断后,刘季遣奚涓与之共同断后。 不知何时大雪飘飞,天地白茫茫一片,两支军在睢阳之北汇聚,大军原地休息。 一简易军帐快速在一棵树下搭建而成,一将一帅走入帐内,将则面如冠玉,一双虎目如明月,不怒自威,正是吕泽。 帅则神情淡然,美须髯,抖动红色披风将雪花洒落,走入军帐。 随后萧何、刘交、樊哙等诸军吏进入,狭小的军帐内只容下十几人,重要的军吏聚集帐内。 远离城池,天地之间静的几乎可以听到心跳,刘季眼神时不时望向东方,大雪之下看不清前方还有什么。 吕泽心中叹息,“妹婿内心终究绕不过昌邑,还是另有心思?” 吕泽如此想着,便没有打扰刘季的沉默,吕泽没有言语,其他诸将便保持沉默。 不知过多久,一阵马蹄声传来,树枝上的雪花簌簌落下,刘季只见一支彪军驰来,为首的二将乃奚涓和靳歙。 只见靳歙脸色有些苍白,甲胄之上有点点红渍,奚涓倒是还好,刘季面露担忧之色,走出帐外,“伤势可重?” 靳歙跳下战马,左手去扶右肩,面露微痛之色,“不妨事,秦军欲追,吾与奚涓二人给予秦军痛击,打的相当痛快。” 奚涓亦道,“昌邑军断不敢再追击。” 听闻二人的战况,刘季面上露出微笑,如阳光般的微笑,“进帐。” 简短的两个字,听在靳歙、奚涓心田却有一股暖流,听在吕泽、萧何心田便知刘季西进之心彻底落地… 大雪渐渐变小,光线渐渐变暗,雪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军帐内的烛火亮起。 军帐内的声音由嘈杂的鼎沸之声变为与虫叫般此起彼伏,只剩下几个地名之音在黑夜之中跳动。 最后陷入沉默,周围只剩下虫鸣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唤醒冬眠之虫。 军帐之内只闻虫鸣,烛光变的弱,油脂即将燃尽,但一个人的眼睛却明亮异常,刘季轻启嘴唇,“高阳。” 高阳,这座城池第一次印在刘季脑海,高阳此地刘季开始并未太在意,而是非常关注它附近的陈留、外黄、开封等城池。 想到高阳距离目前曹参、周勃他们较近,彼此亦能很快照应,军令传达可在一个时辰之间,故而刘季开口打破宁静,“借道高阳,一来徇陈留郊以包围陈留,二来寻访贤士。” … 风止雪停,一轮红日冉冉升起,霞光洒向高阳,银装素裹,给清冷之美染上一层暖意。 红日透光枝叶间的冰雪照在一家酒肆白墙上,竟然映照出一道彩虹,远远望去令人顿生遐想。 如此美景却被一道极不协调的声音打破,“无赖酒徒,何时还吾酒钱?” 顺着一缕清晨瑞光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个老者躺在木制地板上。 此处虽是二层,但窗户外的清冷之气还是不容小视,可这老者一头灰发,一身酒气,醉态龙钟的斜躺着。 一位身穿深衣的中年人面有怒色,“汝乃狂生,诸多酒家不留,吾观汝衣单身薄,天渐寒,赠汝酒取暖,奈何赖在酒肆不走…” 言至此这中年人忽然身子一振,仿佛想起什么,走到酒架处,伸手去拎酒罐,发现很轻,他脸色煞白,再提一罐发现依旧很轻,他眉头紧皱。 最后中年人转过身看着灰发老者,嘴角忍不住的抖动,“吾之酒呢?” 灰发老者笑道,“吾饮之耳。” 中年人看这位老者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恨色,“汝之腹岂能容下此几罐乎?” 灰发老者打了一个酒嗝,忽见对方目露狠光,忙道,“不过是夜太冷,吾多饮葫而已。” 说着灰发老者晃了晃自己的酒葫芦。 中年人面色难看,阴沉似水,“汝竟一夜藏于此偷饮?” 灰发老者摇摇头,“非也。借酒而已,吾有酒钱,只是提前迟付耳。” 中年男子当真哭笑不得,“小小里监门吏,何来酒资偿还此几罐美酒?吾怜汝天寒体冻,赠酒暖身,汝居然藏在酒肆夜晚偷酒!” 男子越言越气,“休再让吾见到汝,快…走…别扰吾清晨开门迎客!” 这位中年男子便是这家酒肆的店主,本欲喊滚字,直觉有辱斯文,且对老者亦有些怜惜,乡里皆称老者狂生,虽为里监门吏却县中豪俊无一敢任意驱使此人,故男子亦觉老者不凡。 然老者一夜之间饮光他心爱之酒,他第一次愤怒,暂且忘记这老者乃被众人称为狂生之人。 或许在这位中年男子眼里,这酒徒估计一生潦倒,难有作为。 这位狂生见酒肆之主脸色不善,便揉揉眼睛像是没睡醒一样努力的起身,将自己的酒葫系在腰间踉踉跄跄超楼下走去。 “郦食其,为何又被轰下来?” “今日怎么如此早?莫非昨夜未归?” “上月欠吾酒钱何时还?” “何时兑现请酒之言?” “对啊,汝之酒,今生能否饮之?” 这位叫郦食其的狂生一下楼便引来众食客纷纷议论,讥笑者有之,挖苦者有之,讨债者亦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