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入局(1/1)
肖言琅很清楚,对于姝妃而言,现今宫中能与之角逐的只剩下宁王的母亲豫妃。 襄王之母佘贵妃刚逢难,就有封妃的消息传出——肖言琅早有猜想,定是赤怜等人的手笔。 毕竟当初胡城,以一人性命换赤怜出手相助的诺言早已超过一月期限。对于他的言而无信,赤怜却没有任何举措,自然是有后手。 正是此时。 宁王不会任由姝妃获封,即使由得姝妃晋封四妃,那必然是豫妃晋四妃之首德妃为前提。如今风声如此之甚,肖言琅相信宁王不会坐待事态发展。 自诩聪明又好胜的人,总会不经意地失掉耐心。 宁王告知肖言琅关于襄王深夜出府密会一事时,肖言琅便是一副疲累模样,说,“我险些连命都丢了。” 似鬼门关一遭,已让他不愿再卷入事非。 宁王尽力游说,“如今情形,皇弟还以为可以像从前般远离纷争?扶光阁前行刺,说是奔着父王去的,但皇弟定也看得出来,更是奔着你去的。否则何不越过你直入内阁?偏要于台阶上与你纠缠,反而失了行刺父王的良机?” 但无论宁王如何说服,肖言琅始终推赖,始终一副懒散样子——也因他身受重伤尚未痊愈,看起来还真是一副无意争斗的颓然。 宁王虽有疑心,但亲眼见肖言琅孱弱模样,又以锦琴之口从行远处问来肖言琅近日状态—— 行远自是如实回复锦琴,“不仅是这次险些丧命,加之冥卫失忆,对于永乐王是身心双重打击。我瞧着他日日在院中枯坐,甚是憔悴。” 肖言琅也没有将青冥所告知的“元风在宁王府出现”一事告诉行远。他亦料定,宁王即使猜到元风身份不简单,能在元风出逃后,将其擒回宁王府,必是有人向宁王透露元风之所以在他身边,并非小倌男宠这般。 肖言琅知道行远有些聪明——那些自诩聪明又好胜的人容易不小心失去耐心而自以为是,只有一些聪明的人也容易自以为是。 行远与锦琴说,“元风不知所踪,永乐王每日只询问我可有元风的消息,他这样子,哪里还有旁的心思。” 锦琴如实回禀。 宁王笑道,“死而复生的王璟澈的确是肖言琅重归朝堂的最重要的缘由。当初出使燕郊虽然是他顺势而为的不得已,但如今回想,或许这些年他早就得到王璟澈在世的消息。是顺势而为,却非不得已而为之。” 锦琴回道,“但元风似乎是从枭卫村出来的。” 宁王一惊,“果真?” “昨夜侍奉,在行远迷情之时问得此言。” 宁王沉吟片刻,“既然肖言琅颓废不中用,就由本王来推助一把。” · · 卫威入夜奉诏赶往扶光阁面圣,临行前同景舍说流年不利,这深夜密诏定无好事。景舍还安慰他未必如此,也说他为何如此消极。原本听景舍所言,卫威也侥幸,觉得或许真是自己忧虑过多,结果一入扶光阁瞧见皇上脸色,就知大事不妙。 枭卫村有人出逃。 单说起来不算大事,卫威处置处置枭卫村几名管事即可。但前前后后一系列事情都与苍龙魁有关系,如今多一根稻草,都叫卫威心惊胆颤。 卫威的思虑没错,如今的皇上早不是全然信任苍龙魁。而疑心的种子一旦埋下——此前皇上指派曜与青冥内查苍龙魁一事,并未知会卫威。此后派青冥入永乐王府护卫肖言琅,更是因疑心到了苍龙魁,即使扶光阁行刺暂没有确凿证据指向苍龙魁。 当然,这些事,绝不可能是苍龙魁一方所为。苍龙魁是依附皇权的存在,亦是皇权最锋利的刀。这一点,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 卫威伏地请罪,大汗淋漓。 但皇上并没有再多问罪于卫威,而是给了他三天时间,查出幕后之人。 幕后之人? 卫威当然能领会皇上没有明说的意思。 这幕后之人所指,无非是有望入主东宫的那几位皇子。端王已死,扶光阁前行刺却也难保与其全无关系。毕竟也曾有一争之力。 襄王。 曾经,端王与襄王亲近,襄王如今是虎落平阳,但此事回溯,襄王一样难脱嫌疑。 另有宁王,以及永乐王——卫威不是没有疑心扶光阁前,肖言琅也可能苦肉计贼喊捉贼。他始终觉得,当初肖言琅能对王尉风下杀手,这位永乐王之心狠就不容忽视。 未必不是一场惊险的苦肉计。 但是他亲眼所见,青冥冷眼旁观,确定对方是要下杀手才上前。永乐王算是半只脚进了鬼门关。 卫威也看得出来,皇上年迈,已不同壮年时的果决无情,肖言琅经此一遭,多少勾起了皇上曾一度漠视的父子情与爱怜心。 卫威深知自己功夫不如景舍,更远逊七大枭卫。他能坐上这个位置,更多是因他懂得侍君。 皇上不疑心肖言琅,他自然也要将肖言琅排除在外。而剩下的,相比势头正盛的宁王,死人与失势者,自然更简单。 · · 盛夏悄然过去,入秋夜有微凉。洗漱后,肖言琅又来到屋前廊下,这是他重伤初愈后第一次在就寝前走来廊下。 青冥没在屋前的屋脊上。 肖言琅猝然失意。微凉夜风吹来,他拢了拢睡袍宽大的袖摆,再抬眼,青冥竟从一旁葳蕤大木间现身落地。 他就这样轻易地感到惊喜,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你一直在树上?“ 青冥没回答。 肖言琅注意到青冥手上拿着的几枚树叶。 忽而梦回,亦想起自从将青冥送放苍龙魁,八年后再见,青冥也是这样藏身于树冠上,拿着叶子想要吹响。 肖言琅终于问,“更喜欢用树叶来吹曲吗?” 青冥有了些反应,垂眼看了看手中树叶,但没有回答这个关于“喜欢”的问题。 于是,肖言琅说及那一次“再见”,与青冥说,“那时你也是在树上吹着树叶。” 青冥依旧没说话,肖言琅示意青冥身侧别的终岁刀,自顾自地说,“这把刀也是那天赠予你。” 沉默半晌,谁都没有说话,谁都没有离开。 肖言琅想问青冥为何没有一言不发地走开,又担心这一问青冥真就走了。偏他又想试探是不是因为自己没走,所以青冥也站在这里,即使一言不发。 于是他问,”吹得响吗?“ 青冥嗯了一声。 肖言琅便说,”可否吹于我听听?“ 青冥却说,”王氏那首曲子,赤怜会。“ 肖言琅愣了一下,一瞬错觉青冥未曾失忆。但看青冥眼神冰凉,更称王氏,忽而清醒地想到,约又是赤怜在青冥苏醒后,与青冥说及过。 他问,”赤怜同你说过?“ 青冥没说话。 肖言琅又问,”那他可有说过在此之前的你同我?“ “说过。” 肖言琅无言以对。 说过。那又如何?这竟比没说过更让肖言琅难过。 “王爷初愈,久站无益。” 肖言琅略显失神,喃喃问,“若我伤情好转,冥卫是否就要回宫复命。” “未曾明旨,待召。” “若再有人行刺,是否能让冥卫多护卫我些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