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1章 保护(1/1)

一片春愁待酒浇。 江上舟摇,楼上帘招。 秋娘渡与泰娘桥,风又飘飘,雨又萧萧。 何日归家洗客袍?银字笙调,心字香烧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娘子们悠然的歌声缓缓传入恩客们的耳朵里。余音绕梁,不绝于耳。我赞赏着,赞叹道:“今天娘子们都拿出了看家本领啊。”如果拿今日的大会盛典与上个月的大典相比,我只能说,毫无可比性。 例如上次大典只是每年固定的一次,就像一个星期一次的周考。而这次盛典就有些类似期末考试的味道了。娘子们都全力以赴,拿出自己最好的本领……额……去取悦下面的男人。 所以我依旧觉得很可悲。毕竟如此动人的天籁或者说如此动人的舞姿的目的却都只有一个。这与现代的艺术鉴赏不同。娘子们是自愿或者是逼迫的,都要去取悦台下的达官贵人,以达到自己脱离苦海,麻雀变凤凰的夙愿。 动机不纯。 所以…… 无论是再娴熟的技巧,在我听来,始终少了真正的情谊。 正如公子写字。 我见过很多人写字。现代……或是在我流浪的时候。他们写的字很好看,我承认。也会有很多人喜欢,但真正让人见之不忘,流连忘返的,只有公子的字。公子是为写字而写字 他们不一样,为了名誉,为了赞美 为了钱财…… 舞蹈,歌曲,丝竹…… 一个个节目陆陆续续上演。台下的公子们也只是喝着茶静坐观望,似乎只是在欣赏艺术表演似的。我想起这日能来这儿的贵人们不仅身世背景不凡,甚至素养也是极高的。果然是不能轻易撼动的。 林殊被李沁人叫下去。在路过我身边时,我紧张地拉住了她的袖子。林殊悠然笑起来,抚了抚我的手背,摇摇头:“没事。” 袖子从我手中抽出,林殊款款走下楼。 公子们再如何镇定自若,在见到林殊的那一刻,无不都沸腾了。林殊今日未曾带上面纱,一张绝世容颜更是一览无余。紫棠色长裙席地,面凝鹅脂,唇若点樱,眉如墨画,神若秋水,美人一何丽,颜若芙蓉花,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如果说好听点是这样。 说难听一些,就是勾引男人犯罪了。毕竟遇到这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容颜和身体,好像是老虎见了兔子,情不自禁,不能自拔。林殊走到高台上,手上提着木剑,她深深地吸一口气,却把手上的木剑丢掉了。台下的人哑然。林殊开口道:“还麻烦沁人姐姐抬一架琴来。” 声音如同雪山上初融的细雪,思思绵绵,柔柔软软。 男人们坐不住了。有甚者站起身来,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丝美貌。林殊这是要……弹琴? 我从未听过林殊弹琴,也没听她说过她会弹琴。这傻子莫不是来逗李沁人的吧。李沁人也被吓住了,她精心筹备的这一场盛宴,可不想出半点差错。可林殊话既出,岂有收回的道理。李沁人也只好硬着头皮吩咐龟公搬来了一架金丝紫檀琴。林殊缓缓坐下,玉指在琴弦上起舞,指法娴熟,琴声绝妙。悠扬悲凉的曲调缓缓浸入观众的心,不知为何,我的心儿也跟着剧烈地颤动起来。这首曲子…… 这首曲子如此熟悉,我甚至能哼出它全部的小调。这是公子最喜欢的一首琴曲《江南》,早在公子与我把酒夜话的时候,他就喜欢弹这首曲子给我听,我百听不厌,公子也百弹不厌,想到公子温柔的眉眼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我就觉得十分幸福。但这都是我自己多做的念想,哪有什么把酒夜话,公子不让我喝酒,也不会让我熬夜。但《江南》却是实实在在喜欢弹给我听。 不知道小殊为什么会弹这首曲子。 林殊决定弹这首曲子,是为了我。这一点我不知道。 我更不知道的是,每当我入睡的时候,有意无意就会哼起这首《江南》。林殊夜夜听着,不知为何,悲伤不已。 林殊的指法如此娴熟,完全不像是临时才练的。由此我可以知道,林殊果真不是普通人。应该是哪个大家族没落的小姐,既然今日要与林殊一同逃出去,假若以后他想重振家业之类,我林小隅定鼎力相助。 小殊曾经问我,能否与她成为家人。家人……我反反复复流浪,备受冷嘲热讽,有人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自是热泪盈眶,我多想答应她,紧紧握住她的手答应她。但我还不能,我不了解她,如果再不谨慎,会像之前幼稚的我一样,相信不该相信的人,遍体鳞伤。 《江南》本就是以悲伤着名的曲子。恍惚间,我仿佛又看见了公子坐在我的眼前,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毛笔,一边临摹一边说道:“江南这首曲子,你喜欢否。”声音既熟悉 也十分陌生。 彼时的我耷拉个小脑袋,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是公子经常弹给小星星的那首吗。” 公子抬头,微微笑开。笑容如和煦的阳光散漫了案前:“是啊。这首曲子是我最喜欢的呢。” “嗯,小星星也喜欢,可是听起来那样的……悲伤?” “这首曲子是当年大溱亡国,康宁公主路过江南时所创作的。彼时江南仍是那样的风土人情,可已经成了楚王的天下,康宁公主被楚王赐予封地,正要远离故土,所见所感,甚是悲情,于是吩咐婢女抬来古琴,有感而发。这婢子也是个好乐之人,将调子暗暗记在心里,可惜这首名曲在康宁公主死后才广为流传。”公子长叹,“可惜,可惜。” “有什么可惜的。”我摸着小脑袋,问道:“我记得中间好像有一段是忽然加快的小调?” “不错。” “康宁公主心中可能不止是悲痛,更多的也有新生吧。”我道:“舒缓的曲子不一定是悲伤。恰恰相反,南的风土人情从来都是温和的,这样温和的曲子和这样温和的地方,康宁公主或许只是在庆幸,庆幸楚王的仁慈,没有迫害于昔日美丽的大溱。再然后,送最后一曲予自己的故乡。” 公子听罢,若有所思。 “当然当然,小星星乱猜的。公子不用放在心上。”我看着公子认真的样子,连忙打哈哈。 “不。很有道理。” 我仰首看见公子眼中的清明,清澈异常。是啊,温和的曲子,温和的江南,却都不及温和的你。 我就是这样一步一步,败在了你的温柔里啊。 思绪回来的时候,林殊一曲完毕。她正站起身,朝贵人们行礼,台下传来雷鸣般的掌声。林殊莞尔一笑,更是美得刚刚好,引起台下一阵骚动。 “前几日听闻徐兄说这丽姬花苑的美人,夸得那是个天花乱坠。我等本不相信。今日一见,方才知徐兄也有词穷的时候啊。”公子拿着折扇站起身,轻轻微笑。 “公子谬赞。”林殊礼貌端庄地回礼。 “娘子谦虚了。” “啧啧啧,柳兄这是要和美人眉来眼去,先登一步?”一位红衣少年放荡不羁地站起身,朝着林殊毫不避讳地挑眉。林殊也是礼貌地回礼。 “哪里哪里。” “你们两人没大没小,沁人姐姐都还没发话,你俩就在此献殷勤了?果真是看到美人不能自控了吗。”身后绿衣少年拍了拍他两人的肩膀,哈哈大笑。随即也和林殊套起话来:“听闻娘子舞得一手好剑,没想到今日的琴音也是极品,果真是美人多才,君子好逑啊。” 林殊依旧微笑着回应,没有多大的波澜。 “好了好了。”李沁人走出,安抚下窃窃私语的人群,缓缓说道:“今日我李沁人专门为我家殊儿挑选良人,不知道哪位公子心意在此。”李沁人说着,拉起林殊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林殊灵敏地抽出手,问道:“沁人姐姐,我穿着这身衣裳甚不舒适,可否先下去换件衣裳?” “那是自然。”李沁人说着,笑容渐渐收敛:“不过,殊儿还是等我们为你换衣裳吧。至于殊儿,就收好睡一觉吧。” 李沁人话音刚落。林殊就觉得头痛难耐,一阵天旋地转。她双目一黑,倒在了李沁人怀中。我随时拿了点桌子上的瓜子,想着与林殊在逃跑的路上分着吃。刚刚把瓜子揣进衣服兜里时,就听到台下叽叽喳喳的声音。 有公子言:“沁人姐姐,美人这是……”李沁人扶好林殊,将她送到另一个婢女的怀中,笑道:“恐怕是累了吧。为了今日的演出,我家殊儿不知道练了多久呢。” 我冷笑一声。其实林殊还真的没怎么练,对于李沁人这一翻夸奖,林殊自惭形秽。我正憋笑时,灵光一闪。刚刚那个公子说什么?反应迟钝的我,赶紧趴到栏杆上去,只见林殊软绵绵地倒在婢女的怀中,不省人事。 这……是怎么回事!? “再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丽姬花苑最近精心研究的迷爱,公子们可否想一试?”李沁人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说出龌龊的下流语言:“美人躺在身侧,良人可尽情玩耍。” “如此听来,这美人恐怕不是累倒了吧。”大家爽朗笑起来。 什么?! 我暗自咬咬牙,真不该让林殊下去,我怎么就相信了她?李沁人说跳舞之后安排她换衣裳,就真的会是这样吗?我怎么没想到李沁人还有这么一手! “既然如此,大家出价吧。起价……不低于五百两。” 五百两?! 话既出,一片哗然。五百两!还只是起步价,如此一来,还真配得上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说法了。 “好好好!我出五百两。”第一位公子率先站起来,大声说道。 李沁人只是笑,继而说道:“公子怕是误会了什么。妾身说的是……五百两黄金。” 五百两?! 黄金?! 五百两黄金。这可是能买下几座大宅子的价钱啊。这……这…… 那位公子悻悻坐下。人群安静片刻后,有人清晰的声音说道:“那在下就出六百两黄金吧。” “六百两?”又一声音道:“明人不说暗话,这美人我一见倾心,为她一掷千金又何妨?一千两黄金。” 一千两?众人皆唏嘘不已。 “哈哈哈哈哈,看你们争来争去,不要浪费时间了。沁人姐姐说得好,春宵一刻值千金,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到此为止吧。我出一千五百两。”众人朝说话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晋商崔氏的人。这崔氏财主富可敌国,这公子年龄看起来不大,又对美人如此有兴趣,应该是崔老的小儿子不错了。 “崔公子这话说得就不好听了。”又一白衣公子站起,冲他礼貌地拱了拱手。众人又唏嘘,这白衣公子衣服上的金丝纹耀眼,又别着皇室腰牌,有眼尖的人一眼便认出来。这是高丽国的七皇子高拟。高丽国虽然不是三大国之一,但位于南方,土壤肥沃,风调雨顺,是十三小国中最富有的国家。偏偏这七皇子高拟又是个美人收集者。 崔公子还要喊话,被身边的小厮拉了拉衣角,摇头道:“公子罢了,毕竟是皇家的人,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 高拟礼貌地对李沁人说道:“看来崔小公子已经没有意愿,在下就拿三千两黄金换下这个美人吧。” “什么!”崔小公子震惊。这三千两黄金可是足足可以买下一座城池的价钱啊。这高安国已经富有到如此程度了吗。看来今日并不是为了要一个美人这么简单啊。 众人都沉默了。三千两黄金,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李沁人笑道:“既然如此,还有没有公子加价了?” 她也知道这是一句空话,三千两黄金,不可能有比这更高的价钱,出于礼貌她最后问了一遍:“如果没有,这美人以后就是高殿下的宝贝了。三——二——一——” “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三楼传来。众人纷纷投向目光。只见一位黑袍老者缓缓站起身,走到栏杆边,沉稳地说着让人不可思议的话。 “我出五百两黄金买下她。至于你——”老者看向高拟,说出的话有一股不知何处来的威压:“你——弃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