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战争无情(1/1)
“老李头,睡醒了吗?” 过往的故事先回忆到这里。 齐老八那个当年在饥累昏迷中救下他的少年,如今也是暮年老者了。 李五峰时常感叹,这几十年,总还结交下这么一个挚友。 “醒了醒了,别吵了,给你。” 齐老八没有一点客气,推门直接进了屋,李五峰也是动作熟练的把床头箱子里的一瓶酒拿给了他。 “五六年了,自从你家婆娘说你年纪大了,不准你喝酒,你就把酒藏在我这,你是真怕你老婆,我是真怕你喝死在我这。” “你倒是想怕老婆,你有吗?” 李五峰调笑着偷偷来喝酒的齐老八。 齐老八也是完全不在乎的,狠狠的在李五峰的伤疤上按了一指头。 “我孙子来信,再有几天就退伍回来了,上次跟你说的事情,你再考虑考虑?” 上一季准备翻土播种的时候,齐老八跟李五峰商量过。 等他孙子退伍回来,帮李五峰包了他的农活,收他三成的粮食。 其实能看出来,齐老八确实是想帮他,毕竟李五峰都七十多岁了,应是年老力衰了,独身一人,没什么花销,留下的粮食足吃足喝的。 齐老八是六里坡上齐家村最大的一户,算是村里的富足人家,提那三成的粮食,也是面上不白帮李五峰做活,照顾李五峰的颜面,为了李五峰心里好过。 不过李五峰几乎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齐老八的好意。 “种田的力气我还是有的,啥时候我死了,能让你家齐远给我打口棺材埋了就行。” 当时齐老八听李五峰这般说,气的胡子都立起来了,说李五峰不识好人心。 还说李五峰说话不吉利,一边呸呸呸一边拉着李五峰的手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三下。 现在齐老八又提这个事,李五峰也不打算改变主意。 “不必了,老齐,我还是挺有劲的。” 说来也是奇怪,七十三的李五峰,算是刚刚迈过一道坎。 按理说年逾古稀,吃了一辈子最普通的蔬菜粮食,偶尔赶上逢年过节或者村里红白喜事能吃口肉补充蛋白质,身体摄入的营养就这么些,种地耕地,一定是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了。 但李五峰偏偏感觉自己力气很足,根本不像村里其他七十多岁老家伙们的样子。 前几年的时候,李五峰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返的不怎么明显。 结果在床上躺了三天,还活着,就是饿坏了。 自那以后,李五峰就安稳的过自己的日子,和过去的几十年一样。 脸上的沟壑越来越深,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好,睡的踏实,吃的香。 就连这两年地里的收成都是越来越好,甚至地里的作物都比别家长的大,吃起来香甜。 又是一晌农忙时,李五峰在田间一边除草,一边想中午是吃米饭还是面条。 突然! 远远的打齐家村的方向,来了一行身着孝衣的少年。 “李爷爷,我家八老爷走了,走的很突然,没留下什么话。” 领头的小孩,开口就是噩耗。 这小孩李五峰是认识的,是早就死了的齐家老大的重孙子,只比老八家的孙子小五岁。 后面跟的也都是齐家的小孩,但没有齐老八自己家的。 “带我去看看吧。” 自从李土生之后,李五峰就看淡了身边的生老病死。 自己再过不了多久,也免不了化作一抔黄土,到时候还不如齐家的,连个送走的人都没有。 “战争,没能保住家,也不知道能不能卫国。” 看着灵堂里祖孙两人的棺材,李五峰心里如是想到。 刚才跟着齐家小子进门,灵堂里并排放着的两具棺材着实是吓了李五峰一跳,还以为是老两口走一块了。 结果却是齐老八口中回来帮自己锄地的齐远,是被战友装在棺材里抬回来的。 齐老八也没扛住自己家唯一的男丁这样的离去,血灌瞳仁,一命呜呼。 奇怪的是,近乎遗世独立的平乐镇,近一二十年,竟有人渐渐的打通了生意往来,与外面的其他地区建立了越来越多的联系。 李五峰已经过了想要探索的年纪,心也随着年龄渐长和年少时的失意沉了下去,只大概从来往的商队口中知道了大丰王朝的都城在平乐镇东北边几万里遥远的地方。 平乐镇是大丰王朝版图最最西南角的一块,再多的消息,李五峰也不去留意和过问了。 没想到随着生意,商队的往来,战争的消息也很快的传了过来,大丰王朝东南的一个小岛国,武极王朝,一直对大丰王朝南方的疆土虎视眈眈。 齐远就是一次同好友出去玩的时候被强征入伍。当时许久不见齐远回家可是给齐老八担心坏了。 收到孙子从部队发来的信件的时候,齐老八更是一颗心悬在了嗓子眼,李五峰还记得那天,齐老八偷偷跑到自己那,一口气喝完了藏在他那的所有酒,才借着醉睡了过去。 好在之后每年齐远不时的会有信回来,报自己平安,也问家里安。 直到去年,信里说,马上战争就要结束了,到时候强征的士兵就可以回家了,远方战争进展如何,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关心。 于齐老八而言,他只在乎他的孙子马上就能回家了。 送齐远回家的都也只是孩子的年龄,蜷缩在角落里,甚至没有换下军装。 与齐家的孩子不同,眼神中,畏惧,冷漠,凶厉的情绪交织着,有缺手,有缺腿,有瞎眼,就是没有一个完整的。 是啊,没有战斗力的兵,养在军队是累赘,送死掉的回家,自己也回家度过余生,对军队才是正解了。 李五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面朝齐家祖孙的棺材,行了礼。 然后转身离开了。 养育自己的李土生,与自己做了大半辈子好友的齐老八,都走了。 李五峰在这个世界已经是真正的无依无靠了。 躺在床上的李五峰心里想着。 床早不是当年醒来时候的木板,也有了软和的褥子,冬夏的被子。 只是躺在床上的人,除了岁月的痕迹,没有一点变化。 睡着的李五峰不会也不敢想象。 这一觉睡醒,他的人生,又是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