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2章 又见故人(1/1)
顾宴辞睁开眼的时候,瞧见楚慕倾坐在他床边,瞧着他醒了,楚慕倾小声道:“子苓熬了药,我喂你喝下了,现在怎么样?” 顾宴辞拉住楚慕倾的手,开口的声音有些哑:“没事,你上来陪我躺会儿。” 楚慕倾点头,脱了外袍躺在他身侧,然后马上被人拥入怀中,肌肤相贴,她感受到顾宴辞身上的微热,下意识松了口气。 这人从牢狱出来之后,便吐了那样一口血,而后狂笑着对她说: “都是真的,以往猜的都是真的,他们那些人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权,可他是父亲的亲弟弟,动起手来却毫不手软,哈哈哈哈哈。” 子苓说他是气急攻心,楚慕倾守在他床前的时候,眼前闪过了很多人,见过的,没见过的,最后却只有一个念头。 这些人,真该死,该被五马分尸才好,才能告慰九泉之下的英魂。 “我没杀林康成,是要留着他将事情都抖落出来。”顾宴辞下巴抵在楚慕倾头顶,闭着眼,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更像是夫妻间的呢喃细语,可话里的内容,却字字泣血,“但我们此刻,需要一个分量足够的重的人,由他领头,百官才能信服。” “此刻百官大多已经站队,要想让他们信服,阿辞,这很难。” “我知道,可一定要做。” 不然边境的英灵又该如何闭眼。 城外的燕荡山静静的对着京城,有故人在那里看着这边。 十日之后,楚慕倾坐在马车里,垂着眸子,听着青儿说话。 “公主,估摸着还要一会儿,你睡一会儿吧。” 楚慕倾点点头,戴着帏帽随意的靠在车壁上,此刻从外表上看,她与孟芙并无区别。 车咕噜缓缓的朝前驶去,楚慕倾好像听到了林间鸟叫的声音。 出城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外面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车夫说道:“公主,下马车吧。” 青儿应了一声,而后扶着楚慕倾走下马车,等车帘掀开,楚慕倾隔着帏帽瞧了四周一眼,是个从没来过的地方,周围种着几株大树,前面是个院子。 “你在这里等着吧,我陪公主进去。”青儿说道。 “是。”车夫应了一声。 青儿便跟着楚慕倾往前走,只是进了院门,里面还站着两个侍卫,看见楚慕倾没有任何怀疑,之前青儿同孟芙来的时候,都是等在这里,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公主,奴婢便在这里等您,您直接进去就好,只是您这几日身子不适,喉咙干哑,还是少说些话好,免得又严重了。”青儿叮嘱道。 楚慕倾点点头,顺着青儿的意思,直接往前走,直到走到正门前,停顿了一下,方才伸手推门进去。 “以往我同她说话时,青儿都不在,这次也是一样,等你走到门口,停顿一瞬便直接推门进去,只是这门口的守卫,并不是固定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耳力比一般人要好,那样的距离,大声说话他是能听见的,我测试过,小声点无妨,若你这次运气不好,恰好碰到他,青儿会提醒你。” 这是来之前孟芙同她说的话,刚刚门口青儿那句,便是在提醒她,今日她们便碰到了那个侍卫,稍后说话时定然要小声一些,她担心里面的人看见楚慕倾太过激动,会惊动外面的侍卫。 进屋之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方桌,桌子上面放着一盘糕点,旁边摆放着椅子,周围的布置也和寻常的屋子没什么两样,此刻那桌子旁边站了一个穿着灰褐色衣裳的夫人,正焦急的来回踱步,听见推门的动静马上高兴的迎了上来,喊道:“芙儿。” 她帮着把门关上,瞬间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我算算日子就知道你今日要来了,快来坐,我做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妇人拉着楚慕倾的手坐下,将糕点往前推了推:“快尝尝。” 只是瞧见楚慕倾还戴着面纱,还是有些惊讶的问道:“怎么戴着惟帽?可是出了什么事?” 楚慕倾小声开口:“只是脸上起了些疹子罢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是面前的人还是听出来这声音并不是孟芙,她有些意外,却也没嚷嚷,被人囚禁了这么多年,若还是那样不知轻重,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楚慕倾缓缓掀开惟帽,那张脸完整的露了出来,她轻笑着说:“徐嬷嬷。” 眼前这名妇人,正是萧文柔的贴身嬷嬷,姓徐,后来萧文柔离世,她也不知所踪,楚慕倾成亲时,孟芙送来的那份贺礼,便是徐嬷嬷的画像,而那也是她们二人真正合作的开始。 “嬷嬷,外面有人听着,我这脸是起了疹子。”她又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疹子。 徐嬷嬷睁大双眼,死死的盯着楚慕倾这张脸,眼中已经有了泪,却还是大声喊道:“疹子?!好好的怎么就起了疹子?!哎呦这回去定然要好好看看。” 说完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像是想摸楚慕倾的脸,可到了眼前又不敢再进一步。 “是是小小姐吗?” 楚慕倾的这张脸和萧文柔太像了,哪怕是第一面,徐嬷嬷也几乎立刻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嬷嬷,是我。”楚慕倾浅浅笑着。 她一笑起来,那双弯着的眼睛和萧文柔更像了,徐嬷嬷眼里的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她的小姐,那么年轻就走了,她每每想起都心如刀绞。 楚慕倾伸出手,徐嬷嬷立刻就握住了,她们小小姐和小姐简直一模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小姐活泼,小小姐瞧起来要更娴静一些,不过不管怎样都好。 “小小姐怎么来了?”她朝着大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们怎么会让你过来?” “我戴着惟帽,顶着孟芙的身份过来的。”楚慕倾解释道。 徐嬷嬷仔细瞧着她,而后感慨道:“奴婢一开始都没发现,你们二人戴着惟帽,确实看不太出来。” 不仅仅是身形相似,更多的是气度,是给人的感觉,都太相似了。 “嬷嬷,我有件事想问。”如今时间紧迫,楚慕倾还是要抓紧问令牌的事,如果徐嬷嬷也不知道,那她就只能再想办法。 “小小姐请说。” 楚慕倾:“当年外祖父给了母亲一块令牌,应当是威远将军放在外祖父那里的,我找了母亲留下的所有东西都没找到,嬷嬷可知道在哪儿?” “知道。”徐嬷嬷没有犹豫就说。 楚慕倾都有些意外,徐嬷嬷也看出了她的意外,解释道:“那令牌其实就是枚玉牌,当年国公爷给小姐的,说是日后威远将军的后人若是去寻,便给对方,若不是便一直留着便好,小姐也一直记着,但后来小姐出了意外,让奴婢带着令牌去了离王府给离王殿下,再告诉殿下日后威远将军家的小少爷及冠之后便将令牌给他,只是奴婢那次一离开侯府之后,小姐身边的丫鬟婆子便死的死,卖的卖,奴婢又如何还能再回去。” 离王府? 可如今离王已经去世多年,若东西真在离王府,他们又该去哪儿寻。 “嬷嬷,离王已经离世了。” 徐嬷嬷叹了口气,她去淮南之后,没几年就听说了。 “小小姐是想问离王殿下既然已经离世,又该去哪儿寻令牌吧,这奴婢知道,当年奴婢送过去之后,离王殿下亲自将东西放在盒子里,埋在了离王府的桃花林里。” 楚慕倾有些惊讶,原来东西竟然在那儿。 “多谢嬷嬷。” “小小姐莫要客气,当年离王殿下将奴婢和拂衣姑娘一道送去了淮南,那时拂衣姑娘已经怀了身孕,而后生下了梨花小姐,梨花便是芙儿从前的名字,拂衣姑娘给她取的,因为她出生的时候院子里梨花盛开,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生活了几年,后来拂衣姑娘因病去世,再之后就来了一波人绑了奴婢和梨花小姐,等再见时,她就已经叫芙儿了。” 楚慕倾微微愣住,原来这就是当年萧文柔离世之后的事,这中间,穿插了一个离王殿下,拂衣也是因着他的帮助才能离开,只是谁也没想到,后来离王和拂衣相继病逝,孟芙也成了宁远将军府的棋子。 “刚才就想问,小小姐这些年过的如何?永宁侯府的人有没有亏待你?” 这是她一开始就想问的,只是楚慕倾先问了令牌的事。 “嬷嬷,我过的很好,如今也已经成亲了,是威远将军的大少爷。” 徐嬷嬷有些意外,随即高兴道:“小姑爷居然是他,当年小姐还说着要和乐平公主结亲呢,如今竟真的如此,想必她在天有灵,也会很高兴。” 楚慕倾轻轻笑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直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楚慕倾才重新放下惟帽离开,青儿正在外面等着她,瞧见她出来,连忙迎了上来,扶着她出了院子重新上了马车。 马车重新出发,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又传来了熙熙攘攘的声音,她们这是已经回京了。 “柳叶糕!新鲜的柳叶糕!” 街道上传来小贩的吆喝声,楚慕倾突然伸手将车帘掀开了一条缝,青儿也顺着这条缝看了出去,随即愣住了,有些着急的看向楚慕倾。 这条路,明明是回宁远将军府的路,这卖柳叶糕的小贩只在西街卖,而这西街是去往宁远将军府的,而不是去皇宫的。 她询问道:“林叔,咱们这是回将军府吗?” “是啊青儿姑娘,将军说今日回来要见公主一面。”车夫回道。 “原来是这样。”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比如皇上还在宫里等着公主什么的,但是楚慕倾拉着她的袖子摇了摇头,说太多难免会惹人怀疑。 “怎么办?” 青儿小声问楚慕倾,若是见到宁远将军,总不能不说话,那岂不是一说就露馅。 她重新将车帘掀开一条缝,街道上依旧是络绎不绝的人,她眯了眯眼,然后对青儿指了指一旁的寻芳斋。 青儿点点头,说道:“林叔,我瞧着前面就是寻芳斋了,你停一下,我去给公主买一包桂花糕。” “这”林叔有些犹豫。 “怎么了?”青儿又问。 “那我前面停一下,青儿姑娘下去便好。” 反正已经进了城,况且只是青儿姑娘下去。 于是车夫便在寻芳斋旁边不远处停了下来,而后青儿便下了马车进了寻芳斋。 “你是什么东西,敢和小爷争?” 旁边的街上突然发出争吵,眼瞧着已经围了一圈人,车夫也看了过去。 “沈予淮!你以为你要当驸马了我便怕了?我呸!”和他对骂的人丝毫不虚。 “小爷今天便叫你看看厉害!” 两人说着说着就要动手,车夫正朝那边看着,就看见马车里的人掀开帘子走了下来。 他立马唤道:“公主,外面人多,莫要惊了你。” 戴着惟帽的人瞥了他一眼,随后大步往那边走,走动间,车夫看见了他裙摆沾上的破裂了一条微小的口子。 此刻在城里,车夫不敢有别的动作,只能下马车跟着前面的人。 “林叔,怎么了?” 身后有人唤他,车夫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是青儿买好桂花糕回来了。 “林叔,我已经买好糕点了,我们回去吧。” 车夫摇摇头,有些无奈道:“青儿姑娘,公主她在那边呢。” 他又看过去,此刻公主已经站在沈予淮面前了,两人正在无声的对峙。 “你来做什么?”沈予淮有些烦躁。 “光天化日之下,你如此这般,就不怕陛下斥责吗?”戴着惟帽的人还是没忍住开了口,声音有些哑,却足以让人听出来那就是孟芙。 青儿听见声音,下意识松了口气。 她有些心疼的对车夫说:“公主这些日子本来身子就不适,早上我还和她说要注意着嗓子,林叔你听听,这嗓子这样了,回头皇上问起,我要怎么说啊。” 车夫一听孟芙的声音,便理解为什么孟芙一直不怎么说话。 “这沈少爷”青儿叹了一口气,“算了,谁让公主喜欢,只是他也太无礼了些。” 她说着就要跑过去找孟芙,只是刚往前跑几步,孟芙就自己走回来了,一句话没说,自己上了马车。 她上马车的时候,车夫又看见了裙摆上破裂的口子。 “架——” 马车重新朝着宁远将军府驶去,一旁的酒楼里,楚慕倾摘下惟帽,衣摆上有着同样的破裂,她站在窗边,正好和下方的沈予淮视线对上,楚慕倾点了点头。 她盯着衣摆上破开的口子出神,那门口的侍卫,倒是细心,她若不注意,只怕回去便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