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安宁（1/1）

时光匆匆，一眨眼间，五百年过去了。 天机阁的桃花依旧，清河溪的桃花依旧，可清川谷的桃花谢了。 这满片的桃花林，坐落于山谷之上，每每风吹，便会随风飘向远方，或落入溪流、或落入青草间、或归于尘土。 它们同凡间的桃树一样，随四季更迭，自有变换。 沈洛川一袭白衣，站立于碑前，雪发披散，随风而扬。如今他才五百余岁，正值青年，却满头斑白之发，老了许多。 “叶叶，五百年了，世事沧海桑田，我也老了，我知道，你不会嫌我的。 这五百年，我一直活得很清醒，滴酒未沾。 青远来信，成雅和元晖有了一个女儿，取名思思，小字念平。他们都很想你，想念你们一同在升平宫的日子。 我、我也很想你！” 说着他绕开石碑，走到后面去，莫飞叶的躯体，躺在冰棺之中。她一身干净的红衣，白嫩的肌肤没有血色，她的青丝依旧，在沈洛川心中，依旧是世间最美的女子。哪怕她的脸上，有一条斑驳的疤痕，她也依旧美丽。 石碑之上，刻有【沈洛川之妻莫飞叶】，他亲手刻的，虽然歪歪扭扭，但依然能见笔势挺劲，气势巍峨。 “叶叶，我没哭过，你说我是不是很冷心冷情，同你一样啊！果然，我们很般配。 我总觉得，你还在我身边，从未离去。 你，会回来的！” 时光清浅，一年复一年，又是一个春秋错落。 沈洛川正卷起袖子种桃树，一副风度翩翩的样子，却干着农活，不协调的画面，看起来确是那么和谐舒适。这每一步，他都已经熟记于心，熟练于手，做起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今日是二月初二，人间龙抬头的日子，更是莫飞叶的生辰之日。每每此日，他都要种上一棵桃树，既是怀念她，亦是等她归来，赠她满片桃林。 “洛、川。” 听到一声沙哑，沈洛川停下手中的动作，呆楞着转身。 莫飞叶才将将醒来，意识还有些混沌，声音还有些不明。 见他转过身来，莫飞叶温柔一笑，随即朝他跑去。 他赶忙后撤一步，及时道：“脏。” 他整个素白的衣衫，沾染上了黄黄的泥土，双手上也满是污泥。 莫飞叶并不觉得，没听他的话，直接拥住了他，抱得紧紧的。 沈洛川流泪了，这六百年来，他第一次流泪。 他回抱住她，手臂收紧，想将她融进骨子里。 二人紧紧相拥，天地间，只有他二人了。 缱绻的思念，得以抒发，二人松开，沈洛川才发觉她没穿鞋，玉足裸露。 “醒了，为什么不等我回来？鞋都没穿，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沈洛川呵斥，连忙检查，竟没有伤口！ “让我在棺中等你吗？！”莫飞叶抿唇一笑。 沈洛川轻弹她额头，还有心思开玩笑，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向着他的住处走去。 “洛川，谢谢你！”待到沈洛川将她放下，她道出了感谢。 她知道，他陪了她许久，一直在等她归来。 沈洛川只是温柔地望着她，眸里还泛着晶莹的泪光，只要她回来，一切都会好的。 莫飞叶也温柔地望他，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他才六百余岁，正值青年，却已满头华发。 “我容颜易老，叶叶莫嫌。”沈洛川温和笑道。 “我容颜已毁，洛川可嫌？” 沈洛川惊讶，这谷中没置镜子，她怎么知道的？那她该有多伤心？！ “不嫌。我刚刚…”沈洛川回过神来，赶忙回应，语气真诚。 “我知道。”莫飞叶道，“洛川对我真心，无关容颜。我容貌已毁，在死之前，便已知道了。洛川勿要挂怀，我绝不会因容貌有损，便伤心、无地自容了。”她向他作出解释，并加以安抚。 他看着她，这世间女子，大多在意容貌，她虽然坦然接受，心里也定是不好受的。可他没多说，只要他用心对她好，让她不再挂心这件事，她就不会有时间再多想了。 转眼间，三月桃花始盛开，莫飞叶一身桃花裙，身段婀娜，气质出尘，与这片桃林相得益彰。 “叶叶，我单独开垦了块田地，种上了能结果的桃树。待它结果了，摘来给你尝尝！”沈洛川迎面走来，声音温润。 “好！”莫飞叶温柔一笑。 这一月来，两人在安宁台过着平静安宁的生活，闲时看云卷云舒，也自得洽意。 安宁台是清川谷一处荒废之地，是沈洛川一砖一瓦建造起来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他只想和他的叶叶，在此地安宁平和一生。 两人并肩坐在山崖边，看着远方，青山巍峨，瀑布倾泻，碧空如洗，偶有几只雄鹰飞过。 莫飞叶倚靠在沈洛川肩头，缓缓道来：“洛川，你后悔吗？” 因为她，他失去了飞升上神的机会，失去了清川少主的身份，失去了家。如今更是成为一个闲人，随着时光流逝，又渐渐老去，直至仙元散尽。 “不悔。”他镇定道，他对自己的选择，从不后悔。 患难见真情，也不无道理，在清川谷毫不例外，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他被抛弃了，不，是相互的，他也抛弃了他们。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一直没问，是谁害了你？你当真不怨，不想复仇吗？”如今既然提起那些伤心事，沈洛川索性问个明白。若她愿意，哪怕是死，他也甘愿做她的马前卒。 莫飞叶还真就好好想了一番，淡淡道：“我也以为，我会恨。可如今，我只想在你身边，过我们安宁悠闲的日子。那些过去的，已经随着莫飞叶的死去，而消逝了。” 至于是谁害她，她也不清楚。可她知道，不想她活着的，挺多的。可她不想追究，那些只会是负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好，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沈洛川应下。 是啊，只要他们两人还在一起，旁的都无关紧要，连恨都可以不要了。 可这世间，似乎总是会事与愿违，每每所期，都不尽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