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少年眯起眼睛仰着脸看我露出轻佻又不失纯真的笑容(1/1)

指尖抚过五色的流苏。 我将玉坠放到近前,看了好一阵,注视着绳结在半空中徐徐摆动,仿佛清澈见底的潭水中一尾赤色的游鱼。 耳畔倏忽响起气泡在水深处鼓动的声响。 咕嘟、咕嘟嘟—— 有一瞬间,我似乎看见了,存在于地狱第十四层虚无黑暗中的那扇房门。 我站在门里,看着门外涌动着的血肉堆叠交错形成的红色暗河,猝不及防地被拉扯入其中。 接着,门就在身后缓缓合上,剩下无穷无尽的血色暗河倏忽将我吞没其中…… 就在视线被血河浸没的的刹那,我猛地从幻觉中挣扎而出,正如同一个真正溺水获救的人一般,胸膛起伏着猛烈地喘息。 ——怎么会突然想起了那个梦? 我有些心神不宁地呆坐了好一会儿。 这才又看了那缀着红色绳结的玉坠一眼,然后垂着眸子将坠子轻轻合拢进掌心,只觉得触感微凉。 可见这玉,不仅颜色质地看起来和黎宵的眼睛极为相似,就连温度也和这个人摸起来的感觉一样,冷冰冰的,大冬天冷不丁地冻得人一哆嗦。 也许……放在身上捂一捂就会好很多? 想是这么想的,我最终只是理了理绳结,按照之前看到的样子将玉坠原样放了回去。 这一次,我很仔细地关上盒盖,又把盒子平稳地放在床边的小柜子上,一个一眼能够看到的地方。 心里想着这样一来,下次见面就不会忘记把东西亲手交还给对方了。 然后,我摸索着下床走到窗台边,俯身拾起了地上像是纸屑的东西,果不其然是已经风干的兰花。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落下的,又这样在地上放了多久,竟是刚拿起来就窸窸窣窣地在手中碎成了细小的粉末状残片。 我讶异地看着那些碎片自顾自地从指缝间簌簌散落,留下细碎的沙粒般的触感。 就像—— 就像是梦中的青年曾向我描述的那样。 【最后一次送来的花在暗室中无声枯萎,最后掉落在地上,就那么在我的眼前碎成了粉末……嗯,就和你现在看见的也差不多。】 兰的声音忽而响起在耳畔,又化作一声低低的轻笑。 我蓦然回头,转向身后,安静的房间里除了我之外并没有第二个人。 可是刚才的笑声却是那般的真切,耳后似乎还残留着气息拂过时留下的些许痒意。 我伸手摸了摸那一边的耳朵,发现耳朵边缘连着后颈的一段皮肉,都微微地有些发烫。 从前听说过,耳朵无端发热可能意味着正被人在暗地里惦记,有可能是在思念,也有可能是在咒骂。 ——也不知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会是谁在这种时候,又是为了什么而想起我呢? 还真是……怎么都想不出来。 我坐在床沿望着渐渐又微弱下来的天光,一头栽倒在铺得厚实的床铺之上,又慢慢翻转过来,将大半张脸都埋了进去。 缺少阳光曝晒的被子不似从前蓬松,被面儿凉凉地贴着脸颊,深吸一口气,依稀还能闻见和兰公子身上一样的熏香味道。 极其浅淡又极其悠远,总是让人想起雨后的山间,总是无人的山谷,总是独自盛开又独自凋谢的幽兰。 ——确实是很适合兰公子的味道。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我突然笑出了声。 伴随着肩膀轻微地颤抖,我慢慢地蜷起身体,直到将自己蜷缩成一枚小小的白色的茧。 蚕虫在吸收到足够的养分之后,就会开始吐丝结茧,然后在白色的茧房中安睡直到重新积蓄起力量,能够破茧而出的那一天。 可是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这么躺着而已,怎么就好像那只吐尽最后一缕丝的春蚕那般,已经感觉疲累到了极点。 陷在被子里的那一边脸颊,忽然被一阵汹涌的热意包裹。 ——结果,到底还是哭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冷却下来之后,眼泪沾在脸上湿哒哒的很有些难受,可是我使不上一星半点的力气去翻身,或者,只是抬手随便擦那么一下。 不一会儿,被泪水浸湿的那半边脸上就像罩了一层薄壳般紧绷绷的,有些麻木,有些不听使唤。 我的眼睛眨了又眨,节奏越来越慢,也越来越不由自主,视线最后定格在床头的那只小盒子上,总觉得像在哪里见过。 不是刚才,而是在更早之前就—— 【……就是说,不过一根破头绳儿而已,骗小姑娘的玩意儿,小爷我才不稀罕呢。】 话音遥遥地传来,我循着声音向上看去。 只见朦胧中渐渐浮现一道淡青色的少年身影,少年背着身子,手掌交叠放在脑袋后,斜斜倚靠着着坐在高高的树杈之上。 站在树下的我看不清少年的样貌,只能瞥见对方口中衔着的一根细树枝,随着少年的话音一下下地左右晃动着。 【过生日很了不起么,若非寿数有限,又怎么会掐着日子一年年地算着又过了几个生辰,又长了多少年岁?简直可怜可笑可悲到了极点……哼,小爷才不屑于和你们这帮目光短浅的短命之徒同流合污呢!】 少年哼哼唧唧自顾自地抱怨着,根本没有留意有人来了。 说到情绪激动处,口中的树枝一不小心掉了下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结果打眼便瞧见了站在树下默不作声的我。 登时一双眸子微微圆睁,同时身子一晃,竟像是要从树上掉落下来。 我的心随着少年身子打晃的幅度蓦地一动,几乎下意识地想要上前抬手接住对方。 只是没想到,少年的动作出奇的灵敏。竟是在堪堪摔下来的瞬间一弯膝盖,脸朝下直接倒挂在了先前坐着的树杈上。 乌蓬蓬的发丝如同纠缠的蛛网般层层叠叠地垂落下来,露出白玉无瑕的一张面孔。偏偏五官又生得浓丽张扬,像是五月繁花盛开、群芳争奇斗艳间,一眼望见的最为艳丽浮华的一枝。 然而,整张脸上最吸引人的还是那双眼睛——点漆般的秀眉之下,是一只浅灰,一只碧绿,两只颜色截然不同的眼睛。 深浅不一的两只瞳眸,镶嵌在原本就艳丽得有些过分的面孔之上。 ……美得几乎让人感到目眩神迷。 我只是看了一眼,便默默移开视线,唯恐在恍惚间陷入那双异色的眸子中失了神。 “原来是你啊,你什么时候——”少年抱着胳膊嘟嘟囔囔,说话间,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闭了嘴。 接着就听见咔嚓咔嚓两声裂响,像是什么东西从内部断开的声音。 原本还算结实的树枝,此时像是终于无法再承受少年的折腾一般,蓦地应声而断。 我眼看着少年连一句完整的叫骂都没有说出来,就扑通一声栽落下来,跌进树下的灌木丛中,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随着一阵窸窣窣的响动,一个脑袋从灌木丛中一下子探了出来。 墨黑的头发,异色的瞳眸,还有那一身淡青色的衣衫,正是先前掉下来的那个少年。 只不过此时此刻,他的衣衫乱了、脸上脏了,脑袋顶上还沾了几片绿油油的叶子,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那种摄人心魄的奇异魔力也仿佛在瞬息之间消失不见了。 尽管……那张脸仍是美的,但就算一直盯着看也不会生出先前那种局促到想要移开目光的心情。 只是会单纯觉得,这真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漂亮少年。 我打量少年的同时,对方也一脸不高兴地瞪着那双异瞳看我,像是我欠了他许多银子不还似的。 心中正纳闷,却见少年忽然扭过头,冷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怎么,看小爷出丑你很得意是吗?” “……” 我没有回答,因为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少年见我一言不发,看样子像是愈发气愤起来。 “我早该知道……早该知道你们这些所谓的人族,就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大骗子!若非我当时走错一步,不小心落在了你这家伙的手掌心,如今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 这样究竟是怎样,少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那忽而转低的声线听起来正像是委屈到了极点:“哼,还自称什么修行求道之人,到头来还不是看中皮囊的肤浅之徒。真是……愚蠢到了极点。” 少年陈述完毕这一番看似涵盖了大片对象、实则只针对我一个人的指责,随即抱起胳膊,将下巴靠在双膝之间,把自己蜷成了一个球。 我看着少年低垂眼帘下扇子般弧形的投影,还有紧紧抿起的殷红嘴唇,见到这样一副孩子气的拒绝交流的举止,心里不由地感到既好笑又无奈。 ——若是我像他说得那般看重外在,那么单论长相来说,很难找出一个比眼前的少年更具优势的存在了。 可他偏偏说得好像自己因此蒙受了巨大的不公,这就有些说不通了。 “我什么时候有像你说过的那般?”我问。 “……” 少年不答,只是动了动耳朵,又从鼻腔中轻轻地哼出一声,大概是极不赞同的意思。 我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少年要不要先从地上起来。 “你看你,一件新衣服上身才过了没多久,就弄成这个样子。”我说着,伸手过去想要帮少年摘掉发上的树叶。 后者却反应极大地捂着脑袋原地撤了一大步,一边还在口中嚷嚷着:“你、你又想对我做什么?!” 那模样……活像一个被恶徒强迫的良家妇女。 “你觉得我会对你想做什么?”我有些头疼地看着少年。 后者像是被我一下子问住了,支吾了半天,方才面色略显尴尬地吐出一句:“你们人类的那些龌龊心思,小爷怎么会知道。反正从碰见你开始,就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原来如此。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听到少年的话,我点了点头,也不打算再勉强对方。 默默将之前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我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准备离开,走出几步忽然想起还有事情没有办完。 乍一回头冷不丁地就撞上了少年直勾勾的目光。 我一愣,对方似乎也有些慌张,不过也只是转瞬的功夫,他就抛开了那副慌乱的模样,并且突然变得十分理直气壮起来。 “怎么,不是要走吗?才多大会儿功夫,又舍得回来了?” 说话之前,少年就已经侧过了脸,如今是边说边拿那双眼睛深浅不一地瞟着我。 我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我确实要走的,不过还有些东西忘了给你。” 少年听见我有东西给他,目光游移了一下:“就算拿再好的东西贿赂小爷,小爷我也绝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低头的。” 少年口口声声地说着,声音听起来却不似他所说的那般坚定,一双眼睛更是止不住好奇地朝悄悄我打量,像是想要提前看出个究竟。 我笑了:“那可就巧了,恰好我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向我低头。” 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若是实在不想要,我也不能逼着让你收下。”说完,我作势转身要走。 一下子就被少年从后头叫住了。 “等等!” 他说等等,我便停住脚步,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来看他。 “怎么了?”我说,语气如常,仿佛对少年此刻的心情毫无察觉。 少年抿了抿唇,像是有些不甘心,又像是有些愤愤不平,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地开了口:“你刚刚不是……想要给我什么东西吗?” 我扬起眉毛故作惊讶地点头:“是啊,可是我刚才也听到了你似乎是不想要的样子,所以也就不打算强人所难了。” 闻言,少年好看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团麻花,嘴里脱口而出一句:“谁说我不想——” 他话说到一半,对上我探究的目光,顿时又萎顿下来,终于只是看着我有气无力道:“你这个人能不能有些恒心和毅力啊?就这个样子还学人家修道,怕是修到猴年马月去也不定能看见个头。” “是啊,这点你说的不错,我确实并非修炼的料子,也没有修行的决心。” 我承认地太过痛快。 少年一下子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我将准备好的油纸包递到他的跟前。 他才堪堪回神,狐疑地对着纸包嗅了嗅,然后抬头问我:“里头是糖?” “打开不就知道了。”我说,“不过你大可以放心,里头总不会是用来骗姑娘的什么破头绳儿。” 少年被我冷不丁的一句呛到了,连着咳了好几声。 “……刚刚的话你都听见了啊。” “嗯。” “那你就一点不生气,或者没有别的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原本是没什么特别的感想,但既然少年都这么问了,我还是在心底琢磨了一下。 “非要说的话——” 我对上少年不知为何显得有些紧张的脸,平静地笑了笑。 “我觉得你说的其实也没什么大的问题,既然你不喜欢过生日,那不过就是。反正礼物这种东西,也不是只有生日的时候才能收的。” “……” 说这些话的同时,我注意到少年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化,从错愕失落再到若有所思,最终停留在一个有些别别扭扭的表情。 “说得就好像你会特意给我准备礼物一样。” 少年将特意二字咬得很重:“到时候,别又是你那些什么师兄师弟师妹师姐之类的都分完了,剩下的再拿来给我,小爷我才不会稀罕呢。” 我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那以后小厨房做了点心,或者买了饴糖,你也不吃啦?” 听到没有点心吃,少年坚定的模样到底还是动摇了,犹豫着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要,还是不要?”我再次确认。 少年沉吟半晌,终于还是低下了那颗漂亮的头颅。 “那……还是要吧。” 他有些有气无力地回答,似乎在为自己的妥协感到可耻,不过很快又振作精神。 “但我不能要剩下的,所以你得在分东西之前先给我留出一份,再去给他们分。我的和他们的,在你那里要分开来。” “如果东西不归我分呢?” “那就……” 少年秀气的眉头拧起又松开,半晌,终于像是泄了气一般将身子往旁边的树干上一倒,闭上眼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你这个人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人家说老和尚念经,你又不老、也不是和尚,这么问来问去的就不觉得累吗?” “有些事情一开始问清楚了,以后就不会生出多余的麻烦。”我说,“我从来如此行事,所以也不觉得累。” 少年摆了摆手:“麻烦这种东西,等来了再想如何应对也还来得及。” 顿了顿又道:“再者说,世间的意外和变故数不胜数,想得多么周全,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让我选呢,与其忧心忡忡小心过活,还不如抓住当下及时享乐。” 说到这里,少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蓦地睁开一双别致的异色眸子深深浅浅地望向我。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扫视一圈,少年最终又把目光移回到我的脸上,接着露出有些坏心眼的表情。 “话说回来,道长这一天天的不是在修行就是在修行,还有就是教导你那帮蠢的要死的师弟师妹,困在这深山老林这么久,真的知晓什么是人间的及时行乐吗?” 少年眯起眼睛,仰着脸看我,露出轻佻又不失纯真的笑容。 我承认那张脸真的很漂亮,于是伸出手,在少年隐隐期待的目光中,屈指在对方白皙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看到少年疼得一下捂住额头低声叫骂的场景,心底那股若有似无的悸动也随之归于平静,我微微松了一口气。 “姓俞的,无缘无故地你做什么打我?!被我说中了心虚是不是?”少年按着额头没好气道,“果然,榆木疙瘩就是榆木疙瘩。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你还是不是人啊?” “我当然是人。”我认真回答,无视对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而且我姓喻,不姓俞,你弄错了。” “你……你真是要气死个人啊。” 闻言,我再次开口纠正他:“人不是那么容易被气死的,如果发生了,只能说明这个人心眼太小,或者身体太差。而你撑死了应该只能算作半个人,比起我们这样目光短浅的短命之徒吗,应该更不容易被气死才对。” 我说的是实话,不仅如此,用的还是少年的原话,不知为何他却像是很不满意的样子。 “还说不生气,分明就是记仇得很。” ——自己记仇吗? ——可能,是有一点的。 我在心中暗暗想道。 那头,少年嘀嘀咕咕地打开了一直攥在手里的油纸包,露出里头一串艳红的糖葫芦,山楂个头饱满,糖霜晶莹剔透,一看就很教人有食欲。 少年见此却是蹙起了眉头。 “不喜欢吗?”我见状问道。 少年没有直接回答喜不喜欢,但看样子似乎很难下口。 “你不想吃,我就带回去,反正——” 话音未落,就听咔嚓一声。 少年已经张口要下了一颗裹着糖浆的山楂,脸上还带着一种英雄就义般视死如归的表情,一边鼓着面颊咀嚼,一边用力地盯着我看,仿佛想要证明些什么。 直到整个嚼碎了咽下,少年方才开口说道:“已经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就算我不喜欢,也不许随便拿回去,更不许转手送给别人。” 他的声音有些哑,也不知是酸的还是噎的。 我看着他,不知该作何感想,我向来淡薄,对人对事没有侵占之心,眼前的少年却似乎恰好相反。 “何必呢。”我说,“你这样只是在勉强自己,说白了就是自找苦吃。” 可少年一字一句答得清晰,他说,若是心甘情愿,便算不得勉强。又说:“若是在世上一点奢望和念想都没有,那活着还有什么劲?” 他看着我的眼睛,深浅不一的瞳眸中闪动着奇异的光亮。 问我:“喻轻舟,难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人什么物,是你梦寐以求、千方百计,甚至不惜付出一切代价,都必须去争去抢,也必须抓在手里的么?” 随着话音落下,忽然从不知何处吹来一阵微风,将头顶的树枝和脚边的草叶,全吹得哗啦作响。 我突然就醒悟过来,自己此时正置身梦中——做梦的人是我,梦见的却是属于喻轻舟的过往。 这种事情不止发生过一次,我早该见怪不怪的。 可是……奇怪的是,直到听见喻轻舟三个字的当下,我才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原来是在梦中。 ——我好像,在不知不觉中陷得越来越深了。 “喻轻舟?喻道长?” 少年些许不耐的声音忽然响起,我怔怔看过去,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 有些陌生的瞳色和发色,虽然年龄对不上,但那张脸长得实在和黎宵太像了,如果黎宵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或者等黎宵再长大一些岁数,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可我不是喻轻舟。 所以他……应该也不可能是黎宵才对。 对了对了,这只是一个梦。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所以都是做不得数的。 “做不得数的……” “你在那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少年的声音传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自觉地低喃出了声。 ——但是不应该呀。 到目前为止,每一个有关喻轻舟视角的梦中,我都是作为旁观者一般的存在,只是一双眼睛,一个寄居在前者身体中的魂灵。 为什么突然就能说话了? 还是说……有什么改变,是现在的我没有察觉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