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九章 吴用再议兖州府(下)(1/1)

宋江并不明白二人的口水官司,心中只是后悔:“当年自己为博取江湖名声,很是花了不少力气与那些采办花石纲的奸党做对,眼下看来,倒不如任由那些人祸害百姓,到时登高一呼,从者云集,声势也不一定就比方腊差了去;不过话又说回来,若真是那样的话,自己没什么江湖声望,即便登高一呼,也难从者云集。”宋江越想心里越发明晰——怪不得当初自己去柴进庄上时,柴进气的要杀自己,只怕是自己无意中把他这一层算计也坏了。江湖私密传言,花石纲一事就是柴家在暗中推动,要祸乱天下。 “兖州那里,要不……晚些日子再去?那里百姓熬不下去,说不定就会先造反,我们到时去会容易许多。”吴用顺着这个话头提起兖州的事来。 兖州那里,看宋江的架势,是非去不可。以往不论什么大事,宋江都会与吴用先行商议,然而打兖州吴用却是和众首领一起得知宋江的打算。随后的一些事,吴用隐隐感觉自己被排除在外。经常宋江与人说话时,自己到了就不说,或者扯一些闲话,就如今晚圣手书生萧让与宋江一起吃酒议事一般。 种种迹象之下,不由吴用时不时疑虑:“若是卢俊义未上山之前,自己是梁山泊上宋江之下的唯一人物,宋江怕自己位高权重,暗中打压一番,也能说得过去;但卢俊义上山之后做了副寨主,和自己并在宋江之下,宋江那厮还担心什么?更何况自己去请卢俊义的计策,毒辣至极。加上打东平东昌定寨主归属时,自己力助宋江不说,还扯卢俊义后腿。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卢俊义定会和自己势不两立,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然而这宋江许多事刻意避开自己,鬼鬼祟祟,难道是哪里做的不周全,惹起了他的怀疑?” 对吴用来说,一场漂亮的仗,是在事前便将得失利害计算的清楚的仗。在没搞清楚宋江用意之前,打兖州的事吴用便想着能拖延一时就算一时,眼下正是说这话的时机,因此才出言要晚些打兖州。 “如此也好,叫那浪荡子再多做下些恶事,惹的天怒人怨,我等去那里可少费些手脚。”宋江赞道。 “内应的事,不能太晚,得早点让戴宗和石秀去。” “不怕,我已有一个人在那里了。戴院长和石秀等罗天大醮完了再去。” “我还听说,兖州兵马都监叫雷英,本领高强,祖上是潭州人氏。他和蔡九文武不和,也算一个可趁之机。” “军师的意思是?” “首领忘了当初青州的事了么?” 提起青州,宋江心里一惊,他在那里可干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他抚了抚额头,故作若无其事问道:“青州什么事?” “当初秦明将军和青州慕容知府不和,才有了后来首领在清风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不过慕容知府只有一个贵妃姐姐,在中枢没什么力,因此一直奈何秦明将军不得。但兖州那里,蔡九那个纨绔子知府可有老子蔡京是太师,我们设法冒了雷英的名头,犯下几桩案子,就足够了。” 宋江心有余悸道:“蔡九那厮,当初在江州,他和黄文炳害得我们好苦。我现在有时还会梦见江州法场上的事。这次定要好好吓他一吓!” “那里还碍着一个人,不太好办。” “什么人?” “要去那里监酒税的高俅。他好歹也做过殿帅府的太尉,还能一点真才实学都没有?” “只听人说他踢气球的本事。我们去问问林教头?” “还是别问他了,惹起林教头的恨事,不会有我们好脸色。” “那就以后再说,反正一时半刻也不去。” 一旁的公孙胜面有不忍,见二人停下话头,急忙见缝插针道:“山寨大事,本不容贫道多嘴,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去的晚了,只怕那里会死很多人。” “怕什么,人早晚都是要死的,命里该早死的,我们去的晚了也无事;命里寿长的,我们去的晚了更无事。”宋江满不在乎道。 公孙胜张了张嘴,但没再说出任何言语,只深深低下头去,在心里默默说道:“只怕你早晚也是要死的。” 公孙胜话与二人不投机,便不怎么说话。 吴用见公孙胜面色,已知其意,便借口天晚,拉着他一起告辞。 二人走后,宋江吹灯上床,却毫无睡意。他寻思片刻,使赛仁贵郭盛叫来萧让,说道:“兖州兵马都监雷英骁勇善战,不是个好惹的。幸好他和蔡九不和,你替我写一封书信送给职方司张副使,让他设法免了雷英的职,让都监空悬一些时日,以便日后梁山泊去。” 萧让面有难色,默不作声。 “难道你不想知道职方司在中枢还有多少本事吗?你也是在衙门口混老的,怎不知此事奸党那里是乐见其成,谋划起来容易得很。要是这样的小事职方司都办不了,如何保我等日后荣华富贵?”宋江见萧让为难,不由暗暗动怒。 “兖州境内山寨林立,全靠雷英都监勉力支撑,才能维护地方平靖。若是他去职,我等大军在时还好说,大军走了,还不是匪患四起,百姓遭殃,生灵涂炭!” “萧让,你想的太多了!”宋江猛地站起身来:“被土匪祸害是生灵涂炭,被蔡九祸害就不是生灵涂炭了?到底谁祸害的厉害?那些土匪,有梁山泊在,不管是聚到山上,还是留在山下,多少还能约束一下。倒是那蔡九,你指望谁去约束?谏院?御史台?刑部?大理寺?卫尉寺?开封府?理检院?军头司?还是登闻鼓院?”宋江掰着手指数着,那一连串衙门名字好似连环马一般,一个接一个往萧让面门冲来,虽然每个衙门都有监察官员,但没有一个衙门让萧让抱有希望。 “要是那些厮们能约束得蔡九那些人,还轮得着我们职方司在这里做什么勾当?两权相害取其轻!”宋江定定的看着萧让。 萧让低头道:“是,首领思虑周详。萧让一时糊涂了。” “我们这些做卧底的,操着白道的心,干着黑道的事。”宋江不由叹道。 萧让当即笔走龙蛇,用密语写了封信,叫宋江派人连夜送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