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披帽之躯（1/1）

柜中的宝物无几，仅存的一双简朴布靴，是李林为方便而制，既是外出行脚，又是室内闲步所穿。沐浴之后，他随意取了一件黑色的道袍，配上一条布短裤，踏着一双木屐出门了。 原期待能撞上炫目的朝阳，体验新纪元的暖意，却发现自己设想太过，如今的时代，并非醒来即为清晨。普遍使用的睡眠调控装置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唯有时空流转，在这片苍穹之外已无处可寻。 黑夜中，星辰如银，巨大的炼银城月高悬天际，人造星辰和遥遥卫星交相辉映，然而地上并非幽冷，而是繁华异常。步道街上熙攘往来，众人皆失去睡眠的制约，不分昼夜，在这座钢铁都会中活力四溢。他们早已被机械化身躯，疲惫早已不是生命的感觉。 真是好啊，机械化，人对天道的最后一道壁垒，尽显无畏之美，犹如炸裂的华彩。 “呵……” 一阵微寒。 李林口中冒出一丝白雾，搓搓手，将双手藏入手袖，踏入这片永夜的集市。 人工灯火模仿着昔日照亮街巷，温柔的夜风轻拂长发，却无扇叶或照明柱的踪影。科技进步如此奇妙，使人难解其中玄妙。 只是越来越近的街道上，人声鼎沸，李林感到奇怪，人们开始对他指点纷纷，那好奇与怀疑的表情令他自省是否失礼。他微微颤抖，困惑地扫视四周，却又一无所获。 突然，一位身着正装的机械身躯破人群而出，俊逸非凡，笑靥灿烂，快步近前。 “阁下，稍等，稍等一下！” “……？何事？” “我是天穹娱乐的星猎，你叫我01就好。如果我没有看错，阁下是个纯正的人类？是否有兴趣在我们公司发展？像你这样无需依托机械和基因改变的人，实在稀世难求……” “纯正人类？不会吧？我看错了吗？” “真的是纯人类吗？那个模样，怎么看都是人工产物吧？” “哪个新兴的明星公司捧出来的新面孔？” 李林豁然开朗。 对，纯正之人的目光能够洞察机械人，反之亦然。自己的疏忽。 毕竟这个时代，真正的自然人犹如熊猫一般稀罕，像李林这等连基因调整都未做过的纯然个体更是难得一见，恐怕多数人此生首次见到。全民机械化曾席卷一堂，无机械之躯犹如信息空白一般少见。 “抱歉，我对那些迎合人工造物的兴趣不大。” 干净果断拒绝了那个阳光男人的邀请，李林环视四周，迅速隐入一旁的小巷。 他灵巧地束起及腰长发，将它们藏进道袍帽内，再收紧那过大的帽檐，整个人被深色的阴影覆盖。尽管后颈稍感痒痒，可比起引人注目，这点不便尚可忍受。 重出巷子，的确没人注意到那个披帽之躯。 毕竟，更古怪的装扮层出不穷。这种遮蔽，恰是最好的掩护。 “真是不习惯啊……” 瞄一眼公交站的线路图，李林寻思着发型师的位置，不多时便在名品街区找到了发艺轩。 毕竟已是全面机械化之世代，保有普通长发并有权理发的，无须质疑其自然人程度，甚至能自然睡眠。成为贵品街的领航者并不奇怪。然而这笔消费非普通人能负担得起。 但有何不可，谁叫老子有钱。 遵循定位标识，李林很快步入了发艺轩。 掀下斗篷，他那及腰秀发以及未经改造的容颜立即引起一片赞叹，还有些人的艳羡。店长甚至亲自出面解释，期盼李林留下。那头由天然物质催化出的及腰秀发，即使作为标本也毫不逊色。但李林婉拒了所有善意，只希望能理个短发，至少是要能堂堂正正示人的耳鬓短发。这种看似挥霍的举动引来了某些看似名人者恼怒，只是宅在家里的李林并未理会他们的身份，坚持要剪去。 似乎是为了报复李林的奢侈之举，理发期间，执剪的店主尽展雄辩之才，将商品描述得天花乱坠，使得李林听得云里雾里，不自觉就按店家所教吩咐速购系统购买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逗笑了一众人等。 直到剪发完毕，顶着夜风回到家中，李林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面对身边堆放的一包包东西，他又犯起了愁。 “买了些无用的东西……该怎么处理？” 也没谁好麻烦…… 环顾一地杂物，李林看了眼无辜的清扫机器人，叹了口气，摸了摸它的头表明收下了，缓缓将那些冲动之作悉数收拾起来。 许是身体太过虚弱，整理片刻后，李林就感疲惫。他是说干就干的人，于是放弃了整理这些杂乱之物，径直走向卧室，让自己沉浸到床榻之上，像一个寻常的自然人，安然入睡。 这时，床头的录影器发出绿光，无声记录着李林的一举一动，作为评价他素质的标准上传入库。 一切，都十分平常。 数据呈现出的绿色指标说明他毫无异常，一如每一个优秀的城民，普通且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