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十六岁(1/1)
铅灰色的天空,万物一派萧瑟。 一块巨大青石后,十数双猥琐鼠眼,默默凝视着白衣赤脚的少年渐行渐远。 浑身寸丝不挂的鼠王咬牙切齿道:“这该死的小旋风,吃里扒外,竟背叛了她英俊潇洒,清新俊逸,贼眉鼠眼的王!” 一旁,一位青年好奇询问道:“王,昨夜这条臭蛇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让天地变色!” “小点声!” 鼠王扭头呵斥一声,压低嗓音道:“如果本王没猜错的话,这条臭蛇应该是想进化为蛟。” “王,蛟是什么东西,有那些灵果好吃吗?” 啪的一声脆响。 鼠王狠狠一巴掌,扇的青年小弟犹如陀螺,在原地转了好些圈。 “一天天就知道吃吃吃,你若敢成为咱们鼠族第二个猪大肠,本王便将你架鼎烹食。” “小的们,这条臭蛇也不知要去哪,总之时不我待。” “冲进洞窟,将所有灵果一个不留,全部搬空。” 扬了扬手中森亮如雪的宝刀,鼠王神情肃穆道:“现在这条臭蛇谤鼠族、欺鼠族、辱鼠族、笑鼠族、轻鼠族、贱鼠族。” “等再过十年,且看咱们鼠族儿郎,如何将臭蛇一寸一寸吃干抹净。” “鼠族出世之日,即是苍生迎劫之时。” “冲!” 鼠王一声令下,十数化为人形的白毛鼠精,成百上千鼠潮,乌央乌央向着山崖上的洞窟冲去。 半炷香功夫后。 洞窟前。 鼠王瞠目结舌,死死盯着那一根根犹如活物的古藤条。 仿佛一条条数十米长的蛇,竟在汲取大片大片渗入土壤里的赤血。 “咕嘟~” 鼠王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喃喃道:“本王可算知道那些灵果是怎么来的了~” “这是蛇血,还是蛟血?” “不会是龙血吧?!” 看着深深扎入地里的古藤条,听着清晰可闻的咕嘟咕嘟痛饮声。 鼠王毛骨悚然,“小的们,风紧扯呼~” …… 山河一隅。 嗷呜一声,朱九阴以黑死矛刺死一头野猪。 短短数秒,二百来斤的凶戾野猪便被古战矛活活榨成一具肉干。 狂饮数头野猪气血精华的黑死矛,此刻赤红鲜艳。 遍布粗糙矛身的裂纹一开一合,如人呼吸。 扭头望了一眼洞窟方向,朱九阴缓缓放下高举的手臂。 “怎么了主人?” 趴在肩头的小旋风询问道。 “没事。” 朱九阴摇摇头,继续往十数里外的小镇走去。 …… 天寒地冻。 小镇镇口行人稀稀拉拉。 光秃秃的老槐树下,洗剑巷卖糖葫芦的老柳头,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羊皮裘,坐在树墩上,微微眯着眼。 那张黄土地般的脸庞被冻得通红,一双枯手捂着嘴巴,不时哈一口热气。 身旁槐树树躯上,倚着老人用来插糖葫芦的草靶子。 其上,只有唯一一串鲜红欲滴的糖葫芦。 银铃般的脆笑声中,几个稚童从长街一头兴冲冲跑来。 “柳爷爷,咋就剩最后一串了?” 老头慈祥一笑,“你们这几个小馋猫,天寒的很,快些回家吧,爷爷我明儿多做些。” “柳爷爷,我们跑了大半座小镇才找到你,这最后一串,就给我们吧。” 几个男童狠狠吸了吸鼻涕。 老头摇摇头,“今儿,爷爷我就做这一串。” “而且是给亡灵吃的,不是给活人吃的。” “乖,听话,回去吧,别被冻坏了。” 几个孩童欢喜雀跃着来,垂头丧气地走。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 一袭如雪白衣映入老柳头眼帘。 容貌估摸也就十七八岁,眼覆洁白丝带的少年走过小镇牌坊,与老柳头擦肩而过。 “唉~” 老柳头轻叹一口气,“老朽做的糖葫芦,连姓齐那小鬼都吃过,唯独那孩子。” “这份福缘是送不出去喽。” 老头正欲起身,突然又坐下,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脚步声由远而近。 清冷声音于耳畔响起。 “老爷子,一串糖葫芦多少钱?” 老头抬眸,咧嘴一笑,露出满嘴七倒八歪的黄牙。 伸出一根手指,“一枚铜钱。” “我要了~” “好嘞。” 老头站起身子,从衣袖里摸出一张油纸,将今天的第一串,也是最后一串糖葫芦包好,递给白衣少年。 蹲在少年肩头的小旋风,亦是从浓密柔顺的白毛中抓出一枚铜板。 老人与少年。 一人接钱一人拿物。 望着白衣少年远去的背影,老柳头扛起草靶子,一边往家走,一边轻轻哼唱。 “九为数之极。” “一颗甜一世。” “孩子,吃了爷爷的糖葫芦,保你甜九世。” …… 小镇疾风巷,铁匠铺。 “废物,统统一群废物,连他娘家都看不住!” 身材粗矮,光头锃亮的铁匠铺主人韩婴,此刻正指着数条大狗破口大骂。 几条大狗全部耷拉着脑袋。 数位铁匠师傅噤若寒蝉的同时,深表同情。 铁匠铺这十几年来,三番五次遭贼。 那群贼人不仅偷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十八般兵器,就连锄头、斧头、菜刀、镰刀等物都不放过。 被逼无奈之下,韩婴只好喂养了几条大狗。 可惜昨夜铺子又又又一次遭窃,几乎被洗劫一空。 连韩婴自个亲自下手铸造的屠龙宝刀都不见了。 简直倒了八辈子血霉。 “呼~” 深深呼吸后,韩婴抬头望向某个方向。 却见铁匠铺内的房梁上,用红布系着一柄高悬于半空的宝剑。 “还好你没丢啊~” 韩婴吩咐道:“大牛,去将红血的红布换成白布。” 憨厚老实的青年不解道:“为啥?” “让你换你就换,哪来这么多废话。” “掌柜的,这柄红血都挂好几年了,咋还不见它的主人来取?” 韩婴幽幽道:“马上来人~” “只是可惜,不是它的主人。” …… 小镇乌衣巷。 嘎吱声中,朱九阴推开院门。 这是他第三次来陈家小院。 入眼事物,还是那么熟悉。 朱九阴推开正屋门。 神色忽然一怔。 木床上,温柔恬静的女人眉眼弯弯道:“先生,年关将至,腊月初八是阿飞的生辰,别忘了叮嘱他给自己煮十六颗鸡蛋哦~” 就在眨眼之间,女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木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褥子没有丝毫褶皱,却落满了灰尘。 朱九阴感觉自己像是闯入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