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大师（1/1）

全皇城的上上下下都开始忙碌起来，然而孟明杰虽然已经松口同意将枝意送回到九方怀生的身边，但枝意对于其他任何人来说可不是那么容易顺从的。 只要有人试图拉扯它，它就会疯狂地甩动头部，甚至用力之大足以掀翻任何靠近它的人。 枝意从口中吐出一口浊气，因为那位所谓的高僧在它身上贴符让它感到疼痛不已，此刻它除了九方怀生之外不再信任任何人。 一个小太监匆忙赶来向九方怀生禀报：“大师，我们实在无法驯服那头鹿，它根本不愿意跟我们走啊！” 九方怀生心里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于是他瞬间消失在原地，转眼间又出现在枝意面前。他伸出双手轻轻抚摸着枝意的脖颈，渐渐地，枝意逐渐平静下来。 “从今以后，这头鹿被命名为枝意，它将成为我的坐骑。今天，它将与我一同环绕城池。” 在场的所有人纷纷下跪，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齐声说道：“是！” 然而，九方怀生却并不喜欢这种场景，皱起眉头再次开口道：“以后不要对我下跪。” 众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但他们害怕得罪这位尊贵的人物，只好站起身来，微微欠身以作送别之礼。 此时，枝意的身形开始逐渐变大，直至比皇宫的红色高墙略高一些才停止。她全身散发出七彩光芒，色彩斑斓而耀眼夺目，极其罕见和珍贵。 凡是有些道行的人都能看出，这光芒所展现出的色泽表明它至少拥有九百多年的修为。 只是，令九方怀生不解的是，枝意为什么至今仍未化为人形呢？ 九方怀生轻轻一跃，侧身坐在枝意宽阔的背上。蜂鸟们则纷纷松开他的发丝，飞到枝意的鹿角上停歇下来。它们与枝意相互依偎，仿佛亲密无间的伙伴一般。整个充满了和谐的氛围，让人感受到如沐春风。 与此同时，护送的军队紧跟在两旁，整齐地排列成两行。其中，还有一名将领走在最前方带路，并负责疏散沿途的百姓，确保道路畅通无阻。 如此盛大的场面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大家纷纷驻足观看，眼中满是好奇和惊叹。 宫内之事，也被传了出来，皇城内有妖出没，这侧面证明里面作法之人的道行并不高深。 而九方怀生仅用一招便将其制服，这无疑证明了他的实力。这些事情迅速传遍了整个西启国，人们对他的敬仰之情愈发深厚。 当他们看到九方怀生的真实面容时，无不一展现着仙人气质，人们第一眼就已落下这深刻印象，更是坚信他就是仙人。 九方怀生手持钵盂，钵盂内盛有水。他轻轻将手中的柳条蘸入水中，然后潇洒地向四面八方挥动，将祝福化作晶莹剔透的水滴洒落在百姓们的身上。 江舟楼靠在胭脂铺的门框边，静静地看着九方怀生风光无限地来到这里。 一见到自己的师父，九方怀生立刻变得不正经起来，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他用手舀起钵中的水，调皮地泼了江舟楼一脸。随后，队伍继续前行，逐渐远去。 江舟楼无奈地用衣袖擦拭着脸，喃喃自语道：\"越大越顽皮了。\" 游行结束后，队伍回到了皇宫。九方怀生轻快地从枝意的背上跳下来，稳稳地落地。鹿角上的蜂鸟也重新飞起，灵巧地叼起他散落的发丝，跟随他一同行走和停歇，配合得十分默契。 他大步走进清音殿，发现这里多了几位僧人。害怕身份败露，九方怀生停下了脚步，就在殿门前与他们对视，毕竟小心驶得万年船。 “阿弥陀佛！”一看起来稍微有些年纪的僧人走到九方怀生跟前，双手合十对他微微欠身：“大师，久仰大名。” 九方怀生双手合十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敢问高僧法号？” 那名僧人微微一笑，声音低沉地说：“在下法号无度，受皇上之命来到清音殿，身后都是在下的弟子，一同来请大师为西启国闭关十年祈福。” “十年？”九方怀生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些人是真敢提，他倒不是害怕跟这些僧人同吃同住，而是十年在人间能改变很多，他放心不下林珩。 “大师是有什么疑虑么？”无度见九方怀生皱起眉头，以为他是担心十年时间太长，便安慰道：“无度自当会与大师一同分忧。” “我在宫中还有一好友，我不忍让他一人吃苦，若我闭关了十年，那个时候他还在不在皇宫中都不知。”九方怀生叹了口气说道。 “原来是担心这个。”无度反倒是笑的轻松，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情。“明日在下就与皇上商讨此事，定会给大师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就多劳烦无度大师操劳了。”九方怀生也微微颔首。 “阿弥陀佛。” 无度念完这一句后，便带着众多小僧一同离开了清音殿。 等他们离开后，一直躲在外面的枝意变回普通小鹿的模样才敢走进清音殿里。 它左看右看，嗅了嗅鼻子，一股淡淡的焚香气息萦绕在鼻尖，让人心神宁静。 九方怀生刚坐下，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只见江舟楼突然出现在他对面的榻上。 九方怀生被吓了一跳，刚喝入嘴的茶，直接一口喷出来，又飞溅了江舟楼一脸。 “咳咳。” 九方怀生咳了半天才有所缓解。 “师父你下次别再这么突然了。” 江舟楼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边擦拭着脸，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抽九方怀生两下。但他还是忍住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我这次来是给你提个醒的，宫里都是人心隔肚皮，特别是那坐在最高处的皇帝，伴君如伴虎。如今你风头出尽，这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万事小心。”江舟楼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会谨记师父的嘱咐的。”九方怀生一脸认真地点头应道。 自从上次从鬼门关走一遭回来后，江舟楼觉得九方怀生对他真的是有些言听计从。 “还有就是，一定不要暴露自己是妖。”江舟楼提醒道。 “我明白的，师父。”九方怀生为江舟楼倒了杯茶。 与姜氏仙家一战后，其中纰漏就是出在他只隐藏了自己的气息，未隐藏江舟楼在自己身上留下的气息，这才导致后来的一系列事情，每每想起九方怀生总会很愧疚，也发过誓再也不忤逆江舟楼，他深信不疑他的师父不会害他。 “怀生。”江舟楼轻唤一声。 九方怀生听到江舟楼轻声唤他，不禁抬起头来，目光落在江舟楼脸上，只见对方抿着嘴唇，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情绪。 “怎么了？师父？”九方怀生心中一紧，焦急地问道。 江舟楼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为师知道，若是说得太多，你或许会觉得厌烦，不愿意听。但为师总是忍不住想要不停地叮嘱你。” 九方怀生闻言，心头涌起一股暖意，他激动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地说道：“我爱听师父的絮絮叨叨！” 他生怕自己的回答不够真诚，让江舟楼伤心，于是又紧接着补充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我心中，师父早已如同我的家人一般。” 对于九方怀生来说，只有江舟楼一直对他絮絮叨叨，他才能够感受到一份安心。因为这意味着江舟楼仍然健在，他没有再次失去自己所珍视的亲人。他害怕自己所珍视之人变得冷冰冰，无论是身体的温度还是态度。 江舟楼如释重负，露出欣慰的笑容，沉声道：“那为师最后再交代你几句，孟明杰为你安排的一切，你一定要按照他说的去做。他是武将出身，虽然年纪大了，但杀孽只会多不会少。他带兵打仗不知道拿下了多少城池，肯俯首称臣的，他物尽其用，不肯低头的当场就杀。切勿被他对你恭敬唤一声大师而被迷惑。” “我记住了，师父。” “如今你也大变，更接近他们心中幻想的那个大师，这蜂鸟是我养熟后特地送来你身边的，为你的一身素添砖加瓦，更衬你的现在的模样，所以你也得好好养着它们。” 江舟楼说完，从兜里拿出一个布袋，扎得很紧，但能看得出来这布袋里面的是个活物。 “这里面是它们吃的虫子，小小一袋却可以喂五百年，如今你在宫中的地位还是不稳，但为师会为你开路的。” “师父。”九方怀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接过那个布袋放入鸿云囊中，江舟楼为他确实做了太多，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谢谢。” “照顾好自己，为师要走了。” “好，师父也要照顾好自己。” 江舟楼一瞬间又消失在原地，清音殿又只剩下他一人，九方怀生看着偌大又空荡的殿，他也时常怀念青枫山，哪里也很大，但却不会如此空荡，到处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气息，宫里就犹如泥塘，都深陷其中。 九方怀生从鸿云囊里拿出布袋，徒手抓着毛虫喂给蜂鸟，等它们吃饱喝足后，他侧躺着在榻上看书，而小鸟都站在他身上成了一排，有些还很好奇的飞到他手腕上和书边上探头看书中的内容。 这本书是凡人的话本，书中的内容都是凡人对其他五界的见解，还衍生出很多的传说，看到有一篇文时九方怀生停留了很久。 这本故事书讲述的是一段禁忌之恋：凡人之躯的女子与长生不老的妖相爱。他们彼此深爱，然而时间无情地流逝，凡人女子终将会离开人世，而长生不老的妖则要承受失去挚爱的痛苦，并带着两人相知相识的回忆继续活下去。这种痛苦令妖难以忍受，他踏遍山河，却始终无法寻得自己的挚爱。最终，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正当九方怀生陷入沉思时，一只蜂鸟突然飞落在他的肩头，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耳朵。他回过神来，微笑着抚摸蜂鸟的羽毛。然后，他把蜂鸟放回原位，继续沉浸在话本中。 枝意突然一口咬住书的一角，用力撕扯，将书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瞬间，书本变得残缺不全，缺了好大一块。九方怀生见状，赶忙坐起身来，望着那本残破不堪的书，陷入了沉默。 九方怀生最终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枝意，这本书可不是吃的！\" 枝意张开嘴巴，将九方怀生的脑袋也塞进嘴里，开始嚼动起来。九方怀生连忙从鸿云囊中取出新鲜的草叶，询问道：\"是不是饿了呀？可是你刚才不是才吃过吗？\" 枝意闻了闻草叶，并不理睬，只是紧紧咬住九方怀生的头部，不停地磨牙。显然，它并不是因为饥饿，而是单纯地想要用他的头颅来磨牙。 “好了。”九方怀生忍了一段时间，终于忍不住了，将枝意推开，然后用法术将头发弄干。“弄我一头口水。” 枝意甩着鹿尾走出清音殿，院中还有两棵树，它张嘴咬上去开始磨牙。 那段小故事让九方怀生有些难以释怀，人与妖之间，无论是感情也好还是友谊也罢，难道最终都注定只剩下回忆了么？ 夜晚九方怀生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想起了投胎为凡人的微生雨，也想起了自己在人间结交的好友林珩。尽管他已经历过生离死别，但仍然无法迅速释然。 蜂鸟们站在床头紧紧挨在一起睡着了，九方怀生实在是睡不着，他想去见林珩。但此刻他也知道自己正处于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他害怕会给林珩带来麻烦。 若想见微生雨，更是天方夜谭，若被抓个正着，不知道要以什么罪名处罚他，毕竟现在的他还无法与微生雨并肩站在一起，上一次的风波还未过去，估计微生雨的寝宫布满重兵。 为了保险起见，为了江舟楼所做的一切不会付之东流，九方怀生最终还是选择了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