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陈年旧事(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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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昭朝服冠冕环身,本想去东宫闹上一番,却不曾想计划还未实施,就被太子轻飘飘打回。 唯一还算安慰的是太子安抚她,表示会让罪魁祸首来找亲自找她商谈。 李昭多少有些失落,再风光的曾经,放到现在不过是昨日黄花,当权者不想理会,便是拿着免死金牌,照样要人头落地,更何况是一身先帝御赐的衣服? 但到底不算彻底不给她脸,让下令的人过来面见她。 这也算是变相告诉她,她儿子性命暂时无忧。 只是李昭在府上等待许久,却发现来人是自己的长子晏景之后,还是忍不住怒意翻腾。 晏景比她想的要平静很多,面对她带着愤怒的质问,也依旧神色不改。 连一句母亲都不称,只端端正正的唤她一声“殿下。” 李昭面色煞白:“你叫我什么?” 晏景像是没有看到,只淡淡道:“若是殿下没事,臣就要回官衙办事了。” 李昭知道他有多心狠,母子情分困不住他,但愤怒却是怎么都止不住:“本宫生得好儿子,如今要为了一个女人,去弑杀他的亲弟弟。” 晏景嗤笑一声:“殿下怕不是疯魔了?他姓赵,我姓晏,哪里来的什么亲,充其量不过故旧而已。” “那我这个母亲,在你眼里是不是也不过是个故旧?” 李昭怒意更甚:“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竖子如此,竟能不如牲畜!我怎么生了你这样的儿子,为了一个沾花惹草不知廉耻的妇人,不认生母,弑杀血亲,实在是枉为人子!” 晏景眼底划过锋芒,沉下脸来,瞧着有些阴鸷倨傲:“长公主对臣有何成见,大可直言,再不济可以去京兆尹处递上状纸,何必辱骂臣的妻子。” 方才如何骂他,都不予理会,不过是提了一嘴那尤氏,反而让他不满起来了。 李昭头昏眼花,被沉重的朝服坠着要往下倒,常嬷嬷连忙去扶她,又对着晏景道:“大公子何必如此伤殿下的心,殿下待您如何,难道您一点都不知吗?” 晏景并不说话,站在堂下,神情中透着百无聊赖。 李昭看他如此,心凉了半截,自知骂他无用。 晏景未必会对她如何,但子洲还在他手里,万一迁怒了子洲,那必定会让她悔不当初。 李昭深吸了口气,软下身段:“你放了子洲吧。” 晏景不说放,也不说不放,只是对着李昭道:“您日后不要插手我的事情,也别再伸手到广阳候府。” 这是他的底线。 “我上次警告过您,但您似乎并不当回事。” 晏景噙着笑,意有所指道:“或许是周同那颗头颅,不够有价值,以至于您故态复萌,要来我府上搅弄风云……” 李昭听了这番话,又是气愤又是惊恐,强撑着身子,呵道:“怎么,你是不是还想要了我的命?” 她看着晏景神色淡然,不由回想起他幼时一边擦剑,一边威胁她的模样。 阴毒狡诈,残忍无情。 她怎么生出了这样的儿子? 李昭头脑昏沉,忍不住道:“我就应该趁着你当初年幼,就除了你这个……” 不然也不会导致今日这般局面。 常嬷嬷听她口不择言,立即出言打断:“殿下您糊涂了!” 她又对着晏景解释:“殿下她是生气太过,一时口不择言,并非要有意如此。” 晏景听也不听,只冷笑道:“我知道您早就想除了我这个祸害,就像您当初除掉父亲那样。” 李昭如遭雷击,头上戴着的朝冠不体面的抖动,她指着晏景:“你…你……” 他怎么会知道? “殿下莫要以为我是傻子。” 晏景冷声道:“病死于床榻的人,脸上不会出现青紫瘀斑,殿下大概是第一次亲自动手杀人,掩饰的手段算不得高明。” 他看出李昭眼底掩藏不住的惊恐,也不想再多番纠缠,“赵子洲不日便会放了,您如今嫁到了赵家,就已经是赵家的妇人,不要再来管我府上的事情,陈年的旧人旧事,再多纠缠,真闹起来,只会让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晏景说罢,直接转身迈步离去。 李昭看着他的背影,不住地发抖,常嬷嬷也被晏景方才的话吓了一跳,一时间主仆二人皆是惊恐不已。 过了许久,李昭才吐出一口浊气,对着常嬷嬷苦笑道:“他恨我。” “我生下来的儿子,他恨我……” 常嬷嬷勉强镇定下来,出言安慰道:“殿下,大公子或许是口不择言,您方才说的话太伤人,所以他才会如此。” 李昭摇了摇头,不禁落泪:“不,你不懂他,他从小就有主意,我管不住他,谁也管不住他,我当初没有将他除去,才导致的如今这般局面。” 常嬷嬷最知李昭本性,只摇了摇头:“殿下,您这不过是伤心忧愤之下的气话,奴婢知道您是怎样的人,您下不去手,大公子应是误会了,您怎么可能会去伤害世子。” “不。” 李昭喃喃道:“我是杀了他,我杀死了我的丈夫,就在我们新婚的那张床榻,我用枕头……” “殿下!” 常嬷嬷声音发颤:“您知道您在说什么吗?” 李昭抬头看她,她看出常嬷嬷脸上的惊恐:“我知道,常姐姐,有些话我憋在心里太久了,日复一日的守着一个我自以为的秘密,如今它被人捅破了,我是应该要觉得轻松的。” 常嬷嬷痛心疾首道:“殿下您糊涂,当年您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 即便是做下了,又怎么能承认? 李昭却笑了,眼泪从眼下滑落:“你还记得景和的父亲长得什么样吗?景和生得像极了他,性子也像,那孩子从小就爱干净,他父亲也爱干净,一点也不像寻常武将那般粗糙,不修边幅。” “赵博裕跟他比起来,都不配给他提鞋。” 但她还是杀了他,嫁给了赵博裕。 曾经最骄傲的身份是她当时最大的束缚,母后在那隔着层层帷幔的深宫中告诉她。 “皇室的公主,从来不是翱翔在天上的凤凰,她们被绣在绣屏之上,看着骄傲,实则不过是被摆在台面上展览。” 母后又道:“你享受了那么多富贵荣华,理应为皇家出一份力。” 她的丈夫必死无疑,因为她的兄弟在臣子,还有跟爱妃与儿子这两边天平上做出了选择,她也得做出选择。 “他很爱干净,衣衫上沾染了半分污浊,都要立即去换,不然一整日里总是惦记着。” 李昭笑容浅浅,像是又回想到了什么,竟还透出些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天真。 常嬷嬷却只瞧见她泪落不止。 “但他后来躺在床上,瘦的就像一把柴火,半分尊严也无的任人摆弄,他最是骄傲不过,若是他醒着,怎么可能能忍受自己如此形貌?” 所以她…… 那夜京城发生了许多事,宣德殿大火,西市里也烧成了一片,赵归德因公殉职,广阳候世子伤重不治而亡。 李昭回忆着那段残酷的过往,忽然她的记忆犹如拨云见日般明了,竟回想起了些过往被刻意遗忘了的细节。 其实她当日还有一个人要除去,那是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年岁很小,才死了父亲,按理来说,他应该很可怜,或许会对着她哭。 但他没有,他朝她拔出了剑,带着匕首怂恿着侯府里的兵将们,将广阳候府砸了个底朝天,也将她这个不合格的女主人赶出了府去。 一番举动闹得沸沸扬扬,就连一开始要痛下杀手的圣上都开始顾忌朝臣,不敢再轻易动手,只得摆出慈爱舅舅模样,怀柔处理。 李昭早已忘了这段往事,只将晏景当时举动当做是小儿惊恐之下的自救。 却不曾想他早就留有怀疑,或许后来怀疑有所消减,但事实就是事实,终究要暴露于艳阳之下。 李昭想着那些过往,又思考着那些未来有可能发生的结局,默然瘫软在了靠椅之上。 皇室的女人是绣在绣屏上的凤凰,永远不能自由自在的翱翔于天,蛀了霉了,死也要钉死在绣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