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隐室之谜(1/1)

“捷报!捷报!” “郭将军大胜翟军,北翟投降,我军全线获胜!” 跳将扯着嗓门,快马加鞭,穿过街道,呼啸而过,一路驶进皇城,所经之处,无一不发出振奋人心的欢呼喝彩声,街头巷尾,人人奔走相告,这喜讯无疑将是一年里最轰动最得民心的盛事。一场耗时三个多月的战事就这样拉下了帷幕。 蟒川 魏镜本打算安排一次堂审,同诏国南越乌蒙一道会审谭齐,以此来试探三方反应,然而却被南越王赵柝病危的消息中断计策,赵骥与小南王连夜赶回南越,那些南越的兵卫却依然驻守在乌蒙。 由于成烨私印被盗,八百余战俘的归属并不能得到直接确认,魏镜决定让他们见上一面。 战俘都被集中关押在了将军府府狱中,几人到达的时候许奕和凌墨正负责最后一轮拷问,被提审的俘虏依旧是满嘴咿咿呀呀,两人始终没个头绪。 “凌先生,许将军。” 魏镜唤道,两人转头,起身走过去。 “两位辛苦了,剩下的便交由我们来吧。” 凌墨点头,看向他身后,神情一滞。 “这二位是,” 昨日他在川里给牛瞧病,没参加庆功宴,是以第一次见到苏禾俩人。 “这二位是专门从诏国来解决此次战事遗留问题的,这位是十王子,成烨,这位,是苏国相的二公子,苏禾。” 成烨苏禾相继作揖,凌墨回礼,眼中暗生打量。这二人此前他是有所耳闻的,尤其是苏禾,今日得见,其气度风姿与传闻别无二致。 几人寒暄过后便步入正题,成烨和苏禾走到被提审的战俘面前,不待二者开口,那俘虏立马激动得站了起来,一通咿呀哇啦,显得异常兴奋,魏镜同凌墨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默默作壁上观。 成烨面色沉着,与那战俘对话几句后,转向魏镜 “岐王,此人乃是我母舅赠的八百余近卫首将,邺猡忽济。他们随身配的箭矢皆为我母族特制,您可查证。” 成烨已经说的很明白了魏镜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点头道 “如此,这八百卫届时王子可带回去,只是这主使还未抓获,” “这个在下自是明白,关于国师,我朝亦在全力缉拿中,但实在惭愧,这国师掌神药祭典之职,且终日戴着面具,从不以真容示人,即便我父王也未得见,再加上其行踪不定,我们所知亦是有限,除却昨日同您说的那些,便再没有更多的了,恐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成事的。” 魏镜凝眉,片刻笑了笑 “无妨,川内还押着一副使,无论如何也不肯开口,不知二位那边可有主意?” “方便的话,可见上一见。” “这是自然,明日还再劳二位再来此一趟。” 几人走出府狱,一时无事可做,许奕提议叫上屠氏父子还有骆书绝一起到附近山林狩猎,其他人倒无异议,不过这对苏禾显然有些不太友好,而凌墨对骑射之事也并不十分热衷,一时犯了难,苏禾问凌墨是否愿意同他一道去江边垂钓,凌墨欣然答应,几人便分两头行动。 苏禾特意换了身行头赴约,他到时凌墨已坐在岸头等他了。 苏禾走过去,略带歉意道 “让您久等了。” 凌墨抬头望他,眼前人一身白衣飘然,长发以素色绢缨半束,眉眼神思高洁,颇有一番仙风道骨意味。 凌墨回神,淡笑 “公子不必多礼,且坐。” 已有仆从置了席子和软垫,苏禾坐过去,侍者将准备好的钓杆呈上,苏禾接过,待周围人退了开去,才将鱼钩放入河中。 江边一时沉寂。 “晚生有一问想向先生请教。” 过了一会儿,苏禾道。 “哦?巧了,我也有一惑想同公子探讨。” “先生先请。” “传闻公子寒疾附体,今日何以轻衫薄袖,况此地江风阵阵。” 凌墨握竿身形不动丝毫。 苏禾凝视江面,冁然一笑,他悠悠道 “先生问的好,我因病自幼狐裘不离身,却也想着可以松快一回,今日算得偿所愿了。” 凌墨点头,恰鱼竿有了动静,他用力提起,一巴掌大鱼跃然晃动。 “恭喜先生。” 凌墨将鱼放入篓中,目光往苏禾身上略过,微微笑着应 “你也快了。” 待回归原位,凌墨道 “现下,可以说说你的了。” “晚生此惑是代家父问的。” “诏国苏国相?” 凌墨有一丝诧异,他常年在川里,同诏国并无走动,更别提与一国之相有甚渊源了。 “先生适才其实是想问我这玉佩罢。” 苏禾侧头看向凌墨,眸中带笑。凌墨一怔,尬笑两声,坦然言 “叫公子看穿,适才怕有所唐突,这玉佩可是与公子父亲相关?” “正是。” 凌墨神色微变,他望了远处,神思飘忽道 “我一故人生前也爱佩戴此物,说来他的那块,倒与你身上这块甚为相像,不过,那玉已残缺,只剩一半还留个念想。” “正巧了,先生,这块亦非完璧,只因禾不喜残缺之物而凑了另外半边,实非一体,先生可想看看?” 凌墨回神,苏禾那边不知何时取下了腰间玉饰,只是轻轻一按,那原本完整的玉珏顷刻成了两半,苏禾小心翼翼将雕字的一半双手呈上。 “先生请过目,晚生想代父亲问的是‘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吾念汝,终不忘。’先生可还曾记得?” 凌墨直视那玉,手微颤,鱼竿晃动多时他已不顾,好半晌,他接了过来,低头,万分仔细又珍视将那残玉一寸寸抚摸,江上再次沉寂,唯水流暗涌之声,不知过了多久,凌墨闭目紧紧将那玉握住按在心口,他喉间微动,声音低沉道 “吾念兄长亦如是。” 他睁眸,凝视手心,眸光悲恸,嘴唇颤巍,缓缓说 “三十多年了,人都说他死了,那场大火,烧了整个至虚殿,烧的只剩废墟和焦尸,他还那样年轻,我们都不敢相信,父亲带人找了三天三夜,最后在那具焦尸上发现半块裂损的碎玉才作罢,可另外一半如何也没找见,” 凌墨说着一顿,苏禾沉默着没有打断他,良久,凌墨接着道 “此后,无人敢再提他,因这场灾难,母亲终日郁郁寡欢,后来大哥哥和父亲相继离世,母亲也没撑多久跟着去了,四哥哥承受不住打击,出家做了游僧,不知所踪,我始终想找那半块玉,魏珩将至虚殿封禁后在那建了寺庙,我们再也无从查起,梁姐姐便送我入了川。” 凌墨说完,定定看向苏禾 “所以,闲侄,若他真的还在,我们何时可见上一见?这么多年,也算有盼头,” “先生,此事我定转达阿父,只是眼下他还不能来见您,诏国还有几件事未竟,不过,相信用不了多久,您们便可以重聚的,先生放心。” 凌墨闻言只道 “三哥哥向来是有成算,他瞒得这么久,定有苦衷。” 苏禾不觉握紧钓竿,须臾轻声道 “阿父身体向来不好,那场火灾,让他昏睡了两年多,至今离不得药,阿父一直牵挂你们,与你们团聚是他毕生愿景。” “原来如此。” 凌墨长叹一声,已是有些泪意,他缓了片刻,合拢掌心 “此物我便先代他收着,我等着他,他若有什么难处,我定然竭力办到!” 苏禾眸光一闪,接道 “先生,眼下便有一事,唯您可做到。” 凌墨回神,低声 “何事?” 苏禾往两边侧眸,将鱼竿一提,趁着放鱼的空隙,低语 “有一物需劳您代交谭齐。” 苏禾说着掏出一小匣子。 凌墨不动声色接过,看了眼,轻声 “我知道了。” …… 夜色弥漫,川内一派静谧安详,魏镜刚哄完闻昭睡下便突然接到手下人来报说谭齐想见他一面,有要事同他谈一谈。 魏镜没多想去了地牢,他到时谭齐正用餐食,距离他们上次问审不欢而散已经过了三天了。 “怎么,你想通了么?” 魏镜望着戴着镣铐不顾形象大块朵颐的男人道。 “急什么,这三四天才给顿像样的,有你这样虐待俘虏的?” “……” “有没有酒,来点!” 魏镜看他一眼,这人哪还有半分斯文可言,昔日丰神俊逸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将手边水壶推过去,没好气道 “酒就算了,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嘁,小气鬼,不给拉倒,稀罕你的。” 谭齐自顾倒水口中编排着。 魏镜没搭腔,在他对面坐下来,耐心等他吃完。 大约半炷香的时间,谭齐总算吃饱,他打了个嗝,将空碗扔在一边,镣铐发出响动,他毫无形象地往石床上一靠,看向魏镜,主动道 “我们做个交易吧。” 魏镜正视他,直接问 “主使是谁?现在在何处?” 谭齐回视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却道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魏镜面上闪过被戏耍的懊恼,他沉着脸,站起来,从齿缝蹦出几个字 “除了这个,其他——免、谈。” 说罢转身抬腿便准备离开。 “怎么,你真不想知道蟒川的秘密?我们此次行动可不是为了什么圣水和布防图。” 魏镜脚步一滞,谭齐架着腿舒展身姿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等魏镜转过身,他眼中笑意更盛。 “什么秘密?” 魏镜回到原位,淡淡问。 “我告诉你了,放我出去。” “你觉得可能么?” 魏镜冷笑。 “唉,不可能吗?” 谭齐看着对面,一副冷硬脸,他撇嘴,改口 “那行吧,那帮我换个好点的地方吧,这里乌漆墨黑,床又硬,如厕也不方便,还有,我好几天没沐浴了,身上痒的很,也不知道长没长虱子,” 他说完瞥一眼魏镜,见他没有表示,有些失望地继续道 “然后吃的,稍微给点肉,我是犯人又不是和尚,你好歹一介王爷,大方点宣扬出去名声也更上一层楼不是?” “这些自然可以办到,只要你识时务。” 谭齐一默,嘴里念道 “识时务,” 他垂眸,神色莫测,但很快又扯起笑,爽快道 “好啊,魏珩灭我全族,你让他写个罪己诏,我立马把一切都交代了。” 魏镜逆着光,盯着谭齐,眸光复杂。 “你是弋族人,他也是。” 谭齐一愣,他侧开脸,心下懊悔一时失言。 “你们是为了复仇?还是——复国?又或者,打着复国的名义,复仇。” “随你怎么说,” 谭齐一顿,想到什么,他冷哼一声,态度傲慢道 “看来你是不想交易的,那我们没什么好讲的了,你可以走了。” 魏镜闻言轻笑,他再次坐了下来,手指敲击石桌,不紧不慢道 “那真是可惜,对于没有价值的,我向来主张,立即处死。” 魏镜说话间,眼中已是带了杀意,他沉唤一声 “来啊,” “你敢!你那几个师父还没同意呢,少在这里故弄玄虚。” “你勾引昭儿侍女,毁了她一生,害昭儿大病初愈又伤心难过,再加上之前,我说过的,昭儿的苦你也要受一遍,可我刚刚改变主意了,不如就给你个痛快,其他人又有什么所谓,杀一个罪人,还用得着过问么。” 魏镜冷冷看向他幽幽道,谭齐忽觉背后爬上一股寒意,他面上不显什么,嘴上飞快道 “他们都不让你问隐室,甚至魏珩还专门写信过来告诫一番,这究竟为何,你当真一点不好奇?” 魏镜关注点却不在最后一句,他面色微寒,问 “那封信被你拿了。” 闻昭醒来那天,剩下的信他草草看完便放在怀中,夜里交战时弄丢了其中一封,恰是父亲的,他正疑心谁捡去了,原是谭齐。 “是啊,不巧捡到看了,魏珩果真不放心你,你可知,隐室是什么?蟒川又是什么?” 魏镜目光冷厉,唇角一动,欲开口打断,谭齐不给他机会,迅速接道 “这里可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是挧(yu)梁皇室陵寝,他们说什么让你守川守图,不过是想找个听话又可靠的守墓人,魏珩那么在乎蟒川,自临朝便派重兵把守,你以为又是为了什么,挧梁之前可是出了名的国富,几代皇室都葬在此地,兴武帝灭挧梁,将整个挧梁翻遍了也只得了几座被挖过的银矿,他哪里想的到,那些财宝都被运往了这里,埋葬在了所谓隐、室。而你,只不过是那两人用来博弈的棋子!魏珩总有一天要从你手里夺过那几把钥匙的,你不若先为自己想好退路,免得到时候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谭齐说完,恶劣地笑着,眼中尽是嘲弄。 魏镜也冷笑,他不屑道 “你这故事编的好,不当右使也可以做个说书先生。” 谭齐笑意一当,他坐正身子,冷静下来,挑眉 “你不信?” “看来你也没什么可以拿的出手了,那么,再见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魏镜这次不再停留,直接转身朝外走。 “哈哈哈哈,魏惊蛰,你大可亲自去查证一番啊,咱们走着瞧!” 谭齐对着魏镜背影吼着,他边吼边笑,直至那道身影消匿在暗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