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错算(一)(1/1)
倘若一切可以重来,他可会停止征伐?他可愿放下一切,就此远去红尘?奈何已是局中人,凡所种种,不过造化弄人。 暮色苍苍,一匹瘦马飞快地穿过京都大道,直冲皇城而去,众人诧异地看着马上的青衣公子,只见其满脸脏污,身上青衫泥泞,与这街景格格不入。 皇城脚下,守门的侍卫拦住来人 “站住,什么人!” 最近京中不太平,这两天陛下正为五皇子的事发愁,昨日命高护卫带了些银两,埋伏在郊外,准备将贼首及其余孽一网打尽。哪知贼人警觉得很,自己未出现,却派一童子送信,让他们退兵,否则立马剁下五皇子的一只手,信末还附了一只手印佐证。 高询惊怒交加,回信让童子代传,以银两不足为由,约定三日后,将黄金悉数奉上,让贼人保证五皇子安危,不可伤其分毫,否则,翻遍整个京都,也要找到他们,将他们碎尸万段,让他们不得好死。 刘怆答应了,高询撤兵。 “是我。” 来人拿出令牌,侍卫本欲呵斥其下马,周思尧认出他,跪下 “五殿下!” 魏青徐微微点头 侍卫纷纷退开,让出一条道,魏青徐扬鞭,只一会儿,便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为政殿 “青徐,我的好孩子,可把娘吓坏了,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刘麟看着此刻落魄不堪的儿子,心疼抹泪。 魏青徐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淡漠摇头 “儿臣无碍,母后。” 刘麟却是咬牙,恨恨 “那个天杀的,我们一定要抓住他,将他五马分尸,让他求生——” “母后,孩儿有事向父皇禀明。您先回去,待事情处理完毕,孩儿再去看您。” 刘麟一顿,回头看看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男人,点点头 “那,臣妾告退。” 刘麟一走,魏青徐径直撩袍跪下,抬手作揖 “臣有罪!臣不该矜功大意,中了贼人埋伏,遭其挟持,惹父母担忧,失圣朝颜面。罪臣愿接受一切责罚。” 魏青徐言辞恳切,一番话下来,却是让天启帝欣悦不已。五个孩子,他躬身教导的只有两个,此为其一。俯身,扶起魏青徐,上下打量他一番 “你没事便好,那贼子确实狡猾。说来,你是如何逃出桎梏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青徐抿唇,稍作回想 “那日我们走到郊趾,见时候还早,兵卫门徒步多日,疲惫不堪,儿臣便让大家停下,稍作歇息,整顿队伍。因嫌恶身上脏污,儿臣便和荆扬一道去了河边清理,荆扬整理完后去小解了,儿臣在河边等他,却被一黑衣人袭颈击晕。” 魏青徐一顿,忆起当日情景,不免有些懊恼,若非一时大意,他又怎会被一个女人挟持! “你可有看清那人面貌?” 魏青徐摇头,想了想 “贼人只有四个,一个击晕我的,两个守卫我的,再加上刘怆。” 天启帝疑惑 “只有四人,那他为何却要十万黄金,他们如何能运走?” “依这几日观察,儿臣发现,刘怆与其他三人似并不熟稔,那两个守卫像是临时雇来的,至于击晕我的么” 魏青徐一顿,回忆那黑衣女子的身影,有些怔然,太像了! “身形瘦弱,极少出现,一点也不像刘怆的手下,除刘怆外,他们都蒙着面。至于索要巨额黄金,儿臣斗胆猜测,刘怆只是为了恐吓我们。” 天启帝细细思量,片刻却问 “你是如何逃出他们挟制的?刘怆一行人现下又在何处?” “这便是儿臣接下来要讲的,他们抓住我后,将我关押在一个废弃的宅院里,命俩高个轮流守着。刘怆只有送饭的时候会来,今日,他似乎遇到什么好事,带了酒过来,还让儿臣陪他说话。” 那个男人身形瘦弱,却是个练家子,很不好对付。今天心情好,来给他喂饭的时候,一边饮酒一边讲起了当年 “嘿,我说,你小子,摆那脸色给谁看呢!瞧不起我,不是还要靠我给饭吃?怎么,当惯了养尊处优的皇子,一下变成阶下囚,适应不得?” 魏青徐没理他,刘怆自顾道 “你怎么看也不像是她的儿子,你一点不像她,倒和你那死气沉沉的爹,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魏青徐轻蔑道 “你不过一介流亡的寇贼,怎配提我父皇母后!” 刘怆看了他一眼,饮一口酒,不答反问 “知我为何敢如此猖狂,甚至不怕被你认出来么?” 魏青徐一怔 “为何?” “那就要问问你那好母后了。你说我怎配提他们,呵呵,有何不配的,想当年,我和她春宵一度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在哪个角落打酱油呢!” “白日做梦!就凭你,母后怎会看得上!” 刘怆睨他一眼 “哼,你还真别说,想当年,我可是一表人才,风流倜傥。若非时运不济,哪能沦落到这般田地。” 魏青徐轻蔑看着他,不再搭话,和这种人争辩,简直浪费口水! 刘怆却是美滋滋道 “别说,你娘当时也是一顶一的美人,那肌肤叫一个娇嫩,那声音,听起来叫一个销魂!” 表情何其猥琐,魏青徐强忍怒意,努力克制朝他挥拳的冲动。 见他不搭理自己,刘怆自觉无趣,耸耸肩,又饮下一口酒。 片刻 “我口渴了!” 刘怆端着酒碗来到他跟前,蹲下,嗤笑,露出一口黄牙 “看吧,再怎么硬气,最后还不是要求着我给你吃喝。看在你年纪小的份儿上,我便不同你计较,又和你娘还算有几分情谊,这酒就分你点吧。” 说着将酒碗转到另一头,递至他嘴边,魏青徐低头抿了口,抬头,却是一脸嫌弃 “什么次酒,难喝至极!” 刘怆黑脸,片刻却是笑骂 “你小子,不识好歹,有的喝都不错了,也不看看现下什么时候!” “甭管什么时候,难喝就是难喝!” 刘怆起身,当着他的面将余下的酒都喝尽,似有意气他。 魏青徐咽咽口水,有些惋惜 “你怎么都喝光了?我刚刚还想说,我有药包,再难喝的酒也能变成仙酿。” 刘怆打了个嗝,不解 “药包?” 魏青徐点头,用眼示意自己胸口 “嗯,就是五味药材,加上千年人参制成的。军旅的时候,风餐露宿,可以用它补身子。” 刘怆有些心动 “不愧是皇室,话说,那东西,你藏哪儿了?” 魏青徐将头撇向一边,傲娇 “你让我说我就说么?除非,你求我,叫我两句爷爷听听。” 刘怆冷笑,蹲下 “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刚刚我说错了,我和你娘好的时候,说不定你正赶在投胎的路上,没准我才是你爹。” “你!” 刘怆却不理他,手径直伸向他的胸口寻找药包。见人已上钩,魏青徐压下怒意,一瞬不瞬地看着刘怆,刘怆找了一会儿,正要抬头, “没有啊,你不会耍——” 话未说完,魏青徐已手起手落,一掌下来,只听闷哼一声,刘怆便倒在了魏青徐身上,没了动静。 推开身上的人,魏青徐环视屋内,最后蹲在刘怆身旁,仔细搜索一番,拿到图纸,出了门,却未见那俩守门人,心下大喜,偷了他们的马,直奔皇城。 魏青徐回神,继续 “趁他不备,儿臣将其击晕,逃了出来。” 说着,抽出袖下的图纸 “这是儿臣在刘怆身上找到的,正是原先失踪的那张图纸。看来,此案,就是刘怆所为。” 天启帝伸手接过,打开,大致扫了一眼,见到字符后,点头 “却如裴至所言。” 收起图纸,交给朱承德,看看魏青徐,天启帝拍拍他的肩膀 “你受苦了,今天便先回去好好休息,余下的,就交给父皇吧。” 魏青徐抬手 “是” …… 出了为政殿,魏青徐直接来到凤归殿,一进门,刘麟便迎了上来 “来了。” “母后。” 魏青徐行了礼,刘麟赶紧吩咐宫人准备吃食,又抓着儿子的手,心疼 “你看看,这几天都饿瘦了,一会儿留下陪母后吃过饭再走。母后正好命人炖了乳鸡汤,放了些补药,你可一定要喝。” 魏青徐摇头,拒绝 “母后,我来是有话要问你,问完我就走。” 刘麟一怔,有些生气 “你还在为上次的事和母后置气?” 魏青徐低头,径直道 “儿臣要问的是,你可认识刘怆?” 闻言,刘麟一惊,扫视殿内 “都给本宫出去!” “是!” 待殿中只剩下二人时,刘麟气恼 “是不是那个挨千刀的和你胡说八道了什么?” “您只要告诉我是或是不是。” 刘麟咬牙,冷声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仅凭贼人一面之词,你便信了他的诋毁?” 魏青徐沉默,刘麟失望摇头,恨声 “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我有哪点对不起你!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为了让你继承大统,你可知我做了多少,现在你父皇猜忌,冷落于我,难道,连你也要如此?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 刘麟哭啼起来,好一会儿,魏青徐终是有所动容,心有不忍,温声 “孩儿只是想问个明白,没有要猜忌您的意思。若母后问心无愧,又何惧孩儿问询,正因不信贼人所言,您只需说清与那人干系,孩儿自是信你。” 若说是别的事,他还可能相信是刘麟所为,但背叛父皇,他是断然不会信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刘麟对他父皇的占有欲,对他父皇的爱意。 听完这话,刘麟情绪才有所缓和,掏出帕子,揩揩泪,娓娓道来 “本宫年少时,曾与他有过些交情,却是甚浅甚浅,他本是宗族旁支的远亲,家道中落,投奔你外祖,曾在府上寄住。刘怆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却心高气傲,在家宴上见过我一面,便心生慕意,死皮赖脸,求着我嫁给他。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外祖怎会答应!我又如何会看得上他!后来,怕他生事端,你外祖便将他打发走了。” 刘麟把能用来诋毁刘怆的词都用上了,犹不解恨。 忽略她眼中的杀意,魏青徐点头 “如此,孩儿明白了。” 误会解开,刘麟拉着魏青徐 “既然事情说明白,青徐,你便留下来,陪母后用膳吧,那汤——” “母后,孩儿现下甚是乏累,不若明日再过来陪您,眼下,还请允许孩儿先回去休整休整。” 刘麟一顿,想了想,只好作罢,命人将药汤用食盒装好,送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