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小姐与女仆先生[西幻]_分节阅读_第198节（1/2）

子爵府的另一侧，塔林小姐原本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间静静，可因为这里曾经是死者生前来过的场所之一，负责的库珀督察不但让警员取走床头柜上的那杯水，也不忘让人把这间房彻底搜查了一遍。</p>

此时治安所的警员还没有结束搜查，塔林小姐只能去其他空闲的客房稍作休息。</p>

“……我现在有些累，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好吗？”</p>

面对明显有话要说的舅舅和教母，塔林小姐没有再争辩什么，只是用疲惫的声音说道：“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待一会。”</p>

她都这么说了，两位长辈也不好再在此时逼迫她，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p>

将房门关上，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爱丽丝·塔林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突然有些迷茫。</p>

即使她过去经常听教母和舅母唠叨，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可她也从未想过意外会以这样频繁的速度降临在自己身上。</p>

儿时居住在城市贫民窟时，她有父母兄长的爱护，即使生活水平赶不上后来，可从来都没有挨过饿。</p>

后来父母先后离世，她来到舅舅的宅邸居住，舅舅舅妈和那些比她大许多的表兄妹也都很照顾她。</p>

尤其是舅母子爵夫人……她是个那样温柔的女人，对待她就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好，带着一开始还对新环境惶惶不安的女孩一点点适应了在子爵府的生活。</p>

她曾经也是以“聪慧乖巧”而远近闻名的淑女，十八岁前也从未做过太过叛逆的事。</p>

可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呢？</p>

也许是她拒绝了卢克·康格里夫的求婚后，看到了舅母失望的眼神和舅舅愤怒的表情……也许是她终于发现，自己的人生其实根本不在自己的掌控中，少女时代被给予的自由都是一种假象。</p>

后来因为直到舅母去世，她都不肯松口答应与卢克·康格里夫订婚，乡间因此出现了很多让人愤怒的谣言。</p>

有人说子爵夫人就是因为操心她的婚事才忧虑过度，以至于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有人直接说子爵夫人是被她气死的……</p>

被这些恶毒谣言裹挟的爱丽丝每一天都过得无比难熬……也是在那之后，她与舅舅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也是第一次从舅舅那里听到他对自己父母的真实评价。</p>

爱丽丝当时只觉得他虚伪极了，也开始理解母亲当年为什么想要离开这个家。</p>

她所在的世界无法容纳两种声音。</p>

自己的想法与他们相同便没什么，一旦自己出现了不一样的想法，并想要表达出来时，身边所有人……那些平时都对自己笑颜以待的人都会立刻展t示出另一副面孔。</p>

“穿着宽松的衣服就是对自我道德的放纵。”</p>

任何合格的淑女从不能在卧室以外的地方解开束腰，否则就是散漫而可悲的——在舅母的教导下，她穿上了时常让她感到窒息的束腰。</p>

“你站在外面时不但代表着你自己，也代表着你身后的家族。”</p>

就算是为了不连累家人的名声，也必须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在表姐的劝说下，她学习礼仪，追逐流行，戴上沉重而憋闷的假发。</p>

做这些事她是没有任何感觉的，也打心底认同这样的价值观……可当她与儿时的伙伴杰拉尔德偶遇后，当他们聊起小时候的趣事，当她久违地、因为那些粗俗的笑话大笑出声时，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毫无顾忌地大笑了。</p>

“你终于笑了。”</p>

爱丽丝至今还记得杰拉尔德那时露出的笑容，青年用那一听就让人感到欢喜的声音说道：“你总是不笑，我都以为你是听我说话听到厌烦了呢。”</p>

大概就是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爱上了对方。</p>

她在他的眼眸中看到了满脸笑容的自己，她的心脏因为他的笑颜怦怦直跳……除了爱情还能是什么呢？</p>

在那天回家的途中，她站在一家店面前等待女仆去叫马车时，爱丽丝无意从崭新的玻璃橱柜中看到了自己。</p>

恍惚中，她看到自己的倒影与橱窗中的娃娃重合在了一起——那样贴合的轮廓，连身上的衣服都可以完美重叠——有那么一瞬间，爱丽丝甚至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被展示在橱窗的人偶。</p>

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想法！她努力想要把这样的想法驱逐出去，却反而让那个想法越来越清晰。</p>

她已经19岁了，到了“正常”小姐的适婚年龄，她面前只剩下笔直的一条道路。</p>

她必定会在近两年结婚，也必定会是舅舅选定的人选……不是卢克·康格里夫，也会是拥有相似家世背景的其他男人……唯独不会是会给她带来欢喜的杰拉尔德·门罗……</p>

可凭什么？</p>

凭什么仅仅因为金钱和地位就彻底否定一个人？难道婚姻只能是一场交易，人们的感情就真的那样一文不值吗？</p>

如果真的如此蔑视爱情，为什么要在剧院中反复上演歌颂爱情的故事？千百年来，为什么总有人将其写入诗歌？</p>

如果蔑视爱情，男人便不该在有妻子的情况下投入情人的怀抱，女人也不该以会吟唱那些以爱为名写就的诗歌感到自豪。</p>

既然是要共度余生的伴侣，是要共同在吾主面前许下毕生忠诚的诺言，那彼此都喜欢对方应该是最必要的条件才对……在今天之前，爱丽丝对此是坚信不疑的。</p>

但小弗鲁门先生说出的假设让她动摇了。</p>

如果说之前还能安慰自己，杰拉尔德是因为自身隐疾发作而突然去世，那从“仲夏之屋”中搜出的毒蛇就成为压倒爱丽丝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p>

那一瞬间，她切实感受到心碎的感觉。</p>

她交付出真心的人居然想要她的命，而她甚至完全想不到其中的原因……</p>

爱丽丝还没有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已经清楚明白那个自以为很了解的爱人、自己坦诚相待的情郎必定是对自己有所隐瞒——但这样的认知只让她感到更加难受。</p>

她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往左是回到原本的轨道，遵循长辈的安排，就如舅母和教母那样，把一生都献给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往右走是继续坚持自己的反抗，继续找一个能让她心动的男人……</p>

…………</p>

可要怎么找？</p>

在经历过这样的事件后，她该怎么再信任别人，又该如何交托出自己的真心？</p>

爱丽丝无法克制地将手指嵌入发丝中，抓挠着，无声哭喊着，好像只有得到痛感才能发泄此时的情绪。</p>

最后她双手撑住窗台，看着窗户中泪流满面的自己，看着那道狼狈的影子，却感觉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天路过的人偶店，看到自己的倒影上再次浮现出精致的头饰和衣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