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心意(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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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五郎是得了杜妗的吩咐过来的,他其实才回长安不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说要过来保一保李十七娘。

乍听之下,他觉得这事好生奇怪,便问杜妗“二姐与李十七娘有甚交情?”

“没有,是颜嫣拜托我的。”

“咦,二姐与颜嫣都不甚相熟,竟还能受她请托,再救旁人?”

“让你办就办,哪有那许多废话?”

“可为何是我去办?”杜五郎当时便问道:“二姐难道没有更好的办法吗?”

“你与那些狱卒相熟,去打个招呼,善待李十七也就足够了,旁的,薛白快要回来了……”

杜五郎没想到,这日来大理寺狱,却是正遇到了薛白。

周围的狱卒原以为这春闱二子是一起来的,却不知他们是分别赶过来,恰好遇到一起的。

他欣喜万分,却还是等到薛白与李道邃谈过话了,才上前相见。

经年未见,即使是好友,前两句话略显生分。

“我以为你还得过两天才到长安。”

“得了消息,赶了些路。”

薛白今日看起来很克制,并没有流露出太多对李腾空的关心,可眼里的红血丝、手掌上因为勒缰绳磨破的伤痕,却透露出他这一路上是如何紧赶慢赶。

杜五郎是最了解他的人,一看就明白过来,摇头道:“伱也真是……既然喜欢,借此机会给人家一个名份啊。害一群人为她跑来跑去。”

也就这两句话的工夫,两人之前的生疏感已经消去,彼此笑了笑,很是默契。

薛白问道:“你如何在长安?不是在金城县任县尉?”

“唉,别提了,被免官啦。”杜五郎道,“官场真是太难待了。”

“嗯?”

“去年中秋,我回长安过节。当时都没什么关系,可到了今年元月,突然被御史弹劾了,说我身为地方官吏,擅自离境,我可真是。”

杜五郎自觉十分倒霉,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可心底里实际上是无所谓的态度。

薛白道:“那你明白是为何吗?”

“我后来才明白的。”杜五郎道:“关中官员中秋节跑回洛阳过节的都有,只要无人弹劾,那便天下太平,偏是我卷进年初时候,李林甫与杨国忠的相位之争,被当成杨党搞下来了。”

他看似糊涂,此事却被他琢磨明白了,他的官位就是杨国忠卖薛白人情而举荐的,平时与杨暄又来往甚密……主要是杨暄一直缠上来,反正就是被当成杨党了。

但没关系,他本来也不想当官。更重要的是,薛白回了长安,他一颗心就定下来了。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杜五郎想起来,拿出一枚腰牌,递给了薛白。

“你拿回去吧。”

“怎么在你那?”薛白低头一看,那却是杨玉瑶出入宫城的腰符。

“二姐给我的。”杜五郎道,“你家娘子不仅请托了二姐,还请托了虢国夫人出面,所以就把这腰牌给二姐了。”

这般絮絮叨叨地解释完,末了,他补了一句。

“你家娘子真是了得,但更难得的是,她心地真好,能与这许多大小娘子相处得好。”

“嗯。”

薛白对颜嫣颇惭愧,他离家已久,才回长安,却是先跑来见了李腾空,且还要让颜嫣为李腾空之事操心。

但心里更多的情绪却还是想念。

走出大理寺,他看向熟悉的皇城,念叨道:“终于要回家了。”

从天宝五载到天宝十载,不知不觉中,长安已有了他的家。

落地生根了……

~~

兴庆宫。

李林甫死后,有一段时间政务骤然多了起来,李隆基不得不从骊山搬回了兴庆宫。

好在,近来杨国忠已能为他分忧。渐渐地,又能把国事尽托于杨国忠了。

昨夜,李隆基兴致不错,玩了一场杨国忠安排的“游仙窟”的密室,最后虽没能通关,但也无妨,那秘室是能玩许多天的,是为“循序渐进”。

其中还有一个考验,是让他敲了羯鼓,以搏取“仙女”的欢心。他已多年未曾这般去取悦女子,甚觉有趣,甚至觉得这比肉体上的欢愉还要有趣。

羯鼓也因忙于国政,有月余未敲了。幸得有杨国忠,让他能再敲得畅意。

今日醒来,李隆基的双手递给高力士,道:“安禄山给的证据,臣查证过,属实。正是因察觉到李林甫、李献忠图谋造反,安禄山才杀了哥解……”

说实话,杨国忠还是讨厌安禄山。但没办法,世人对李林甫的恨更大,只能先对付了李林甫,再对付安禄山。

“关于谋逆之事,李林甫的女婿杨齐宣也出面作证了。杨齐宣虽未参与,却察觉到李献忠每次见李林甫,都避开旁人;臣审问了李家诸子,目前他们已悉数招供,这是供词……”

李隆基没有看那供词,只是闭着眼睛听着。脑中首先想到的,竟是李林甫想要沾染他元气一事。

能提出这想法,便说明李林甫不忠心!

一直听了许久,整件事在他心里已有了大致的轮廓。李林甫不论有没有谋反,勾结李献忠,准备武力阻止太子登基却是真的。

李林甫枉想活得比自己还久,可笑。

“此案,你认为该如何判?”

“臣以为,当先剥了给李林甫的追赠。”

这是大案,诸多事宜说起来,又是许久。

过程中,有小宦官快步趋入殿中,禀道:“陛下,鲜于仲通派了信使回朝,称献俘的队伍已到关中。”

李隆基大喜,当即站起身来,道:“好!朕要派大臣去接。袁思艺,此事你去办,务必给足南征的将士们应有的荣耀。”

“老奴领旨。”

“鲜于仲通的信使呢?召入宫来,朕要亲自问话。”

“禀陛下,信使是中书舍人薛白,他听闻了右相的案子,往大理寺去了。”

听得这句话,杨国忠侧头看了说话的小宦官一眼,心中有些疑惑。

在他看来,薛白与李林甫的关系也就稀松平常,不该如此上心,顶多,薛白就是与那李十七娘有些私情,但他也已经吩咐人不要追究李十七娘了。

李隆基对此亦是疑惑,问道:“薛白?他为何又多管闲事啊?”

“禀陛下,奴婢也叫他先到宫门候见。可他说,献俘是大事,哥奴的大罪要追问,但不该在此时,世人若是皆关心哥奴是否谋逆,谁还能留意到圣人挥师便平定了南诏?所谓事有轻重缓急。”

李隆基闻言,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他当然要把献俘之事办得隆重至极,如此方可彰显他的天子威仪,阁罗凤敢背叛大唐、背叛他这个千古一帝,他势必教天下人看看那是何下场。

相较而言,李林甫那个死人的问罪确实是没那么重要。

但李隆基还是叱道:“竖子,自以为是。”

骂了这一句话之后,他暂时已懒得再处置李林甫之罪,道:“杨卿,你那案子缓一缓,献俘之后再办。还有,莫大张旗鼓。”

“臣领旨。”

对杨国忠而言,如此他并无实质上的利益受损。反正,南诏的功劳也是他的。

但他还是隐隐有些不快,觉得薛白擅自左右了事态,使他宰相的权威受到了损害。

~~

薛白回到家中,。”

“哼。”

颜嫣拿手指在薛白背上轻轻地划了划,问道:“痛不痛?”

“早好了。这是脚踩空了,从石壁上滑了下去落下的,磨破了些皮,丢脸是真的,与他们那些猛将们没法比。那夜田神功比我勇猛得多。”

薛白与颜嫣聊得来,愿意与她说事情,她也最喜欢听他说故事,但今日她却是没了听故事的闲心,反嗔了他一句。

“还笑,这般危险的事。”

她给薛白披上衣服,因这个动作身子半挂在他身上。两人便自然而然地抱了抱。

尤其是出了远门再回家以后,她干净柔软带着淡淡馨香的拥抱,让薛白的心不由颤了一下。

他说不上什么感觉,因怀中人太过娇小柔弱,有些心疼,遂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你走了这么久。”颜嫣犹豫着,断断续续地道:“我发现,没有你可不行。是想着你会回来,我才能等这么久的。”

她语气里带了些许埋怨,更多的则是依赖,但似乎没有甚情欲。

大概是她年岁小,这方面开窍得慢,如今对薛白更多的还是亲近。

总之,离别带来的小情绪都被这拥抱安抚了之后,颜嫣从薛白怀里离开,道:“你看,我康健很多吧?腾空子一直在给我调理呢。”

“我知道。”

“你能救她吗?”颜嫣也是真心与李腾空亲近,满怀期待地问道。

“好。”

颜嫣原本还想说,经过李腾空的调理,她以后也许能与薛白生个孩子,但话到嘴边忍住了,因她答应过杜妗要收养一个杜妗的孩子,她还是很重承诺的,有时甚至因此显得她不那么在意薛白。

此事在常人看来十分荒唐,可她在这个年纪就是这般想的,认为义气为重。

也许等长大了,经历得多了,她也能学会权衡利弊,不再讲这种傻傻的义气,但反正,年少时就是更有义气些。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青岚抱着薛白的外袍进来了,只与薛白眼神对视,便像是交流了许多。

薛白遂摊摊手,与她抱了一下。

“郎君。”青岚唤了声,只以两个字便诉说了想念,顿了一会,才道:“季兰子想见你。”

刚回到家便要见这么多小娘子,薛白也大感头疼。他其实已收到了李季兰写的那首相思诗。

可今日急着要相见,不惜打搅他与妻子久别重逢,李季兰不仅是要诉相思的,而是有正事要说。

“……”

“杨齐宣与你是这般说的?要救腾空子,唯一的办法是赎买她?”

“是,薛郎,此事不对吧?皎奴说他是不安好心。”

皎奴虽然不算聪明,毕竟是见过人情险恶,与未经世事的李季兰、懵懂迷糊的眠儿在一起,竟还成了智囊。

薛白点了点头,心中有数,道:“放心吧,不必让腾空子沦为官奴,她会安然无恙的。”

“嗯!”李季兰用力点点头,“我就知道薛郎什么都能做到。”

分开那么久,她有许多话想问,偏是知自己没资格,于是又拿她那双饱含情意的眼瞥向薛白。

虽然是在说着正事,薛白也有些吃不消了,假意打了个哈欠。

“睡吧,明日再谈。”

~~

圣人体谅,等到次日才派人召薛白入宫,问南诏一战的详情。

薛白遂先念了高适的那首诗,之后据实而言,却在言语之间几次偶尔提及王忠嗣的忠心。

相比功劳,他认为李隆基更在意臣下的忠心与否。

“我们绕过苍山,却见阁罗凤筑起龙尾关,士气顿落,王忠嗣执意攻城,言必献阁罗凤于圣人,以消圣人之怒,遂点齐三军……”

言语是有用的,但李隆基近年来也听了太多王忠嗣的谗言,依旧不太相信王忠嗣是整天把他挂在嘴边的人。

在他心里,王忠嗣只要与李亨走得更近些,便是原罪。

终于,他抬抬手,道:“你的折子朕都看了。说另一件事,你为何要保李林甫?”

“臣并未要保全李林甫,臣与他素来有仇。可臣不愿将士们征讨南诏的功绩因此事而被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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