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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我是跟风举一起长大的,不是跟他一起长大的。”泠风余说。“我印象中小时候他只是不爱说话,经常自己在一处,可有时候碰到了,也会陪我们玩。但我想他应该不讨厌母亲。不然他以为被欺骗的时候,又何以如此愤怒。”</p>

“所以老夫人当真出卖了他?”</p>

“谁知道呢。”泠风余又说了一次。“母亲深居简出,吃长斋,每天念佛。家里经常有尼姑来走动,不过都是上岁数的,没有你这么年轻漂亮!她从没有提起过石中火,就好像从没有过这么一个儿子。只有一次,她到我房中来看剑。”</p>

“老夫人也懂剑?”</p>

“我没见她用过剑,不过用剑跟懂剑并不是一回事。”泠风余说,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的剑架,十一柄剑样式长短各自不一,有无锋重剑,剑身宽阔,无照两只手都握不动,也有的轻薄如柳叶,有平直端正的剑,有阴险的参差双剑,有的剑鞘镶珠嵌玉,有的只缠着一圈布条。她看这些剑的眼神并不像有些女人看珍藏的首饰,或者有些男人看着心爱的马,并不贪婪但总有保留,仿佛这些剑是通往某个无人涉足之地的太过优美的标识。</p>

“我一点也不懂剑。”无照老老实实的说。“我只是觉得你的剑都很好看。当然不是说它们不实用,只是看着它们的时候,很难想到杀人的事。”</p>

泠风余道:“她也这样说。她仔细的看了我的每一柄剑,然后问我,怎么会有人因为这种东西发疯呢?我说没人会因为剑发疯的。剑只是一个借口。但是一个好借口。与其为了别的东西发疯,我宁愿是因为剑。”</p>

“这说的应该是石中火了。”无照说。“看来她毕竟耿耿于怀。”</p>

“不一定。石中火的亲生父亲也用剑,据说死于走火入魔。石中火出走以后,他们对这事讳莫如深,可是谁也不觉得惊讶,好像把他的离经叛道当做是一种遗传。”泠风余说。“但石中火在武学上的天赋远非他父亲能企及。他父亲到死都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剑客。就算疯子也有高下之分。”</p>

“要么是怪物,要么是废物。”无照语气尖刻。“老夫人也够不容易的。虽然有扶摇剑这样十全十美的儿子,又没法保护她。”</p>

“风举很痛苦。”泠风余说,像为她丈夫辩解。但只说了这五个字。这无需阐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想象,母亲被杀,当面受辱,太简单,太清楚,太无可辩驳,这个家里笼罩着这样疲倦的气氛。为了不被迁怒,她近乎冷漠。</p>

“那他人真是很好了,以德报怨。”无照说,尽量让自己显得没有嘲弄凌风举的意思。“昨天石中火落到少林寺手中,他偷偷把石中火放了出来。他要是在家,我很想问问他石中火现在在哪儿。但他大概也不会知道这事的。只有你知道。”</p>

泠风余将剑放回架上,走到桌边坐下。</p>

“这么说他猜出来了。”</p>

“猜出什么?”</p>

“母亲没有死。”泠风余说。“虽然我很早以前就这么觉得,却不敢告诉他。石中火之所以那么宣称,只是羞于承认自己下不了手。而真相对于风举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石中火那么对他说了,他却无能为力。”</p>